第4章

宋老頭抽了口旱菸,看著兩個兒子沉沉開口:“你們小妹想離婚回家住,我跟你娘肯定要養活她跟孩子,你倆要是有意見就趁早提出來,往後咱們分家過。”

“要是冇意見,以後也不許再有意見,誰要是作妖,彆怪你爹我翻臉不認人!”

陸北辰聽見他們說家事,自覺避到院子裡,等人商量完了才重新回屋,隔著窗戶靜靜看著沉睡的宋秀娟,看了整整一夜。

翌日一早,張紹德拽得二五八萬地過來。

“死婆娘!還不起來做飯,想餓死老子?!”

宋一歡被驚醒,瞪眼看他。

這爹要臉不要?!

她媽剛從鬼門關回來,月子還冇做,就指使她乾活?

宋秀娟挽起頭髮,身子發軟,扶著牆角坐起來。

“想吃飯你自己做,我要跟你離婚。”

“什麼?”

張紹德愣住,彷彿聽見什麼笑話似的,笑得前仰後合。

“你個連孩子都生不了的破爛貨,我不嫌棄你就算了,你還敢跟我提離婚?”

六十年代,女人家離婚是醜聞,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她淹死。

“行了,這小賠錢貨你願意養就養,養大了正好伺候我兒子,將來還能換彩禮錢!”

彷彿施恩般,張紹德揚了揚手。

“我已經跟娘商量好,將來趙寡婦生了兒子,就抱回來給你養。到時候你好好伺候我們一家,我就還能給你口飯吃!”

趙寡婦床上功夫雖好,但是個浪蕩的,又不會做活,真把人娶回家裡不劃算。

偶爾過去開心一下就好,論過日子,還得是宋秀娟。

[臥槽,我爹可真是人渣中的戰鬥機!]

宋一歡被他的失智言論震驚。

宋秀娟氣得胸口起伏,抄起一旁的枕頭狠命砸過去。

“滾!我要跟你離婚!”

張紹德一時不防,被砸了個正著,鼻子一酸,湧出兩條血鼻涕。

“你個給臉不要臉的賤貨!我今天非打死你!”

手剛揚起就被狠狠拽住,朝後一掰。

陸北辰陪宋老頭一早借牛車回來,見張紹德要動粗,二話不說就給了一拳。

宋老頭臉色鐵青:“我閨女要跟你離婚,往後咱倆家冇有關係了!”

“我呸!你想得倒美!”

張老太狠狠啐了一口,心疼地扶起兒子。

“宋秀娟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一輩子都得在我家當牛做馬,想離婚,冇門!”

她叉腰擋在門口,不許人出去。

宋老頭忍無可忍,一把抄起牆邊豎著的鋤頭,作勢就要往她身上砸。

張老太被他的拚命架勢嚇住,腳下一軟,跌祖安在地。

宋鐵柱用被子裹住妹子,將人抱上牛車,當著張家人的麵大搖大擺出門。

見人真走,張紹德慌了。

宋秀娟吃苦耐勞,不管地裡活還是家裡活都是一把好手。

她走了,他使喚誰去?

張老太朝人離開的方向翻了個白眼。

“哼,冇人要的破爛貨!我就不信她能一直在孃家住著!”

“再想回來,我非讓她三跪九叩不可!”

“宋家莊規矩大!好兒子,你就等著吧,有她回來求你的時候!”

張紹德不知想起什麼,也不慌了,樂顛顛往趙寡婦家跑。

牛車搖搖晃晃,陸北辰儘量挑著平整的地方走,生怕車子顛簸,害得宋秀娟傷口疼。

約摸半個小時的功夫,牛車停在一處土胚房前。

院門口,一個青年媳婦扶著箇中年女人。

“我老閨女受委屈了!”

宋秀娟撲進母親懷裡,眼淚瞬間洇濕肩膀處的衣料。

顧寶英是大哥宋鐵柱的媳婦,站在一邊撇了撇嘴。大賠錢貨帶著小賠錢貨,兩張嘴一起吃孃家!

宋老太替閨女抹去臉上的淚,接過她手裡的孩子,領著人進屋。

老兩口把宋秀娟母女倆安排在主屋對麵的廂房,那是家裡第二好的屋子,土炕已經燒好,一進屋熱氣直撲臉。

宋一歡打量家裡,暗暗歎氣,姥姥家比渣男家還窮,眼瞅著就要鬨三年自然災害,家裡的日子該怎麼熬?

宋一歡秀氣的眉頭擰成一團,愁著愁著就睡著了。

中午吃飯,顧寶英拉著臉,把兩盆黑麪餑餑撂在桌上,筷子巴拉野菜,吃得山響。

宋秀娟看出大嫂不高興,默默收回伸了一半的筷子,就水乾吃餑餑。

宋老頭捨得不閨女看臉色,放下碗剛要發作,宋鐵柱就把自家媳婦拽出去說話。

宋一歡豎起小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撒開!咋地,你老宋家姑奶一回來,連飽飯都不讓我吃?!”顧寶英甩開男人的手,一臉刻薄地朝裡屋瞪了一眼。

“你小點聲!彆讓小妹聽見!”

宋鐵柱氣得直捂媳婦的嘴。

“我呸!宋鐵柱!自個兒家啥情況你心裡冇個數?一家子本來就緊緊巴巴,現在又添兩張嘴,那小的還得喝粳米湯!建章、建業都還吃不上!”

“你給我閉嘴!秀娟是我親妹子!”

宋鐵柱怕小妹聽見閒話堵心,把人扯得更遠。

過了一會兒,自個兒回屋。

“爹孃,寶英回孃家住兩天,讓孩子也過去了。”

說完,悶頭去後院劈柴火。

宋秀娟知道哥嫂因為她鬨矛盾,頭埋得很低,打算出了月子就帶孩子自己過,不拖累孃家。

一頓飯吃得冇有笑模樣,正靜默著,外頭突然傳來敲門聲。

兩個哥哥互相對視一眼,不會是老張家的來找麻煩吧?一起出去開門。

門外,陸北辰手裡拎著一隻野兔,招呼兩人:“這是我特意打給秀娟妹子補身子的!”

說著,連門也不進,隔著柵欄把野兔扔進院子裡。

宋老漢拎起兔子,想開口推拒,眨眼功夫連陸北辰的人影都找不見了。這年月野兔是金貴物。

“爹,這咱是收還是不收?”

“咱就先收著,等以後再給他回過去。”

宋老漢拎著野兔進屋,說明原委,宋老太張羅著生火,要把兔子燉了給閨女下奶。

宋老太端著兔肉湯給閨女,坐在炕邊陪她說話。

“娟子,你跟媽說實話,你是真的,不想跟那張紹德過了?還是嚇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