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聽著秦肆的言語,青黛心下一喜便轉過身去瞧他。

卻見他點了點箱子的方向,示意她從中拿出一份來給他。

青黛心道:原來是留她下來做苦力的,果然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賊人。

可她畢竟有求於人,以後完全憑他倚仗,現在多在他麵前晃悠,可是好事呢。

她呈遞了一份過去,看他一展開畫軸,上麵竟畫著一副嬌嬌柔美的美人圖。

女子容貌已是極美,著一身白碾光絹珠繡金描挑線裙,束一條白玉鑲翠綵鳳文龍帶,釵如天青而點碧,珥似流銀而嵌珠。

便是一雙繡鞋,也是金縷銀線,華貴難言。

青黛麵上立即出現一片青白交錯的神色,她憑著這些日子的觀察,想著秦肆也不是好女色的主兒。

前夜那般待她,也是為了給她個下馬威。

冇想到這太監竟然在私底下窩藏這麼多美人圖,心思如此齷齪,怕不是每日都要翻出來瞧上一瞧!

如今她看秦肆端詳著美人圖,便覺得心中犯著噁心。

秦肆不曾察覺青黛心思,看了手中畫像幾眼便放在一邊,又是接連讓青黛拿了幾份,如此幾遭,她才明白放在一邊的就是瞧不上眼的。

她心疑道:難不成秦肆是娶親上了癮,多選幾個女子進來擴充他的督府不成?

他不過是個宦官,又不能真正與人做那種事的。

若是讓秦肆真弄些女子進來,那豈不是有更多的良家女子遭受他的迫害?

青黛自己就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能閒心思擔憂其他女子去。

她眼看著秦肆閱目的畫像越來越多,心裡卻是越來越著急,實在過意不去,便遲疑著開口,“督主……你挑這些女子畫像是為何?”

秦肆在書桌後,朦朧的陽光自桌前透了過去,他的身形周遭彷彿被嵌起一道光圈。

在這隱秘的書房裡,平增了幾分神秘氣息。

他的目光未從畫像中抬起,隻是隨口道:“夫人覺得是為何?”

青黛猶豫著說道:“督主…...可是為了再娶些女子進門?”

從她這個角度看,秦肆鼻梁以下都恰好被畫像給掩住了,隻露出一雙劍眉星目,黑墨般的眸中似乎還帶著幾分譏笑。

他對上她的目光,氣氛忽然變得有些詭譎,“夫人可是不滿本督這般做?”

青黛隨即明白秦肆這廝的意思,原是他會錯了她的意,將她當作對夫家迎娶小妾而爭風吃醋的正室了。

她解釋也不是,任他誤會也不是,隻能憋得她滿臉通紅熱燙,當真是又羞又憤。

秦肆像是看夠了戲,拿起桌邊的那盞消暑茶飲了一口,嘗著淡淡的茶香馥鬱。

那攝人心魄的眼眸才又看了她,眼神之中折射出絲絲興味來,“這些都是選秀之人,日後都是要進宮裡去當娘孃的,本督可不能亂打些主意。”

青黛一怔,這皇帝選秀一事她也曾聽聞。

這秦肆明明就知道她的意思,卻偏偏假作不知而戲弄於她。

她羞著麪皮喏喏地應了聲,隨後又在心底下罵了他百八十回才解了氣。

兩人再無談話,書房中隻有畫卷擦動間的細小摩擦聲。

窗外微風飄動,樹影婆娑,天上幾片兒稀薄白雲,緩緩飄向遠的天際。

軟絨般雲朵,鑲一圈似是金色邊線的太陽反射光。

頗有歲月靜好之意。

屋內,青黛已有些倦意,她隨著秦肆挑選畫卷已有一個多時辰,見秦肆冇有休息的意思,她也不好停下,隻能偷偷地打了幾個哈欠便是。

不過,這秦肆挑選人的眼光好生奇怪。

她明明看得好幾個生得如花美眷、身段又迷人的女子畫像,卻都被秦肆棄了去。

又挑了幾個姿色平平的女子收起來,倒不像是真心想給皇帝選秀的。

如今他正要拿著一副精緻的美人圖棄到一邊去呢,青黛好生疑惑,不禁開口道:“這女子麵相如此之美,氣質又如蓮般清新脫俗,為何督主還要將她棄了去?”

秦肆聞言,麵上頓時陰了一層下來,涼薄地看了一眼青黛,“你倒是對禮部之人情有獨鐘。”

青黛甚是不解,轉眼看了看畫像,隻見上美人圖旁還標著一行小字,“禮部尚書之女柳煙”。

這女子青黛可不認得,秦肆卻為何說她跟禮部之人有什麼厲害關係似的。

青黛剛欲開腔,便忽地噎住了。

隻因她想起前幾日,她回門之日去太後的壽安宮時,的確見過禮部之人——禮部侍郎柳玉。

那日,她也隻是無心撞他,後又施了禮便離去,並未往深了交談。

秦肆又怎麼會知道這些?

莫不是他一直派人跟蹤她?

或者說,宮中充斥著他的眼線,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青黛慌覺秦肆的可怕,自己在他麵前根本就如禁錮在深淵牢籠裡的麻雀,怎麼折騰也還是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她腦中的倦意被驚醒,驚恐萬分,用著力氣才穩住自己的身體不發顫,半咬著牙道:“督主,青黛隻是一介宮女出身,識不得幾個大字。

適才隻是覺得這位姑娘模樣端正俏麗,纔出口多言了幾句,並無他意。”

秦肆隻定定望著她但笑不語,眼神深邃不知在想著什麼,過了半晌才悠然道:“也罷。”

他細細地捲起了禮部尚書之女柳煙的畫像,卻是放在了合格的一堆畫裡,隨即抬眼望她。

“過幾日,便是檢閱秀女的時候了,夫人可願意與本督同去?”

青黛根本看不透秦肆的心思,隻好一切隨了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