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報主恩陳公台入徐,因私願陳元龍進京
卻說關羽持一封書信呈於劉備,麵色凝重。
劉備接過一看,卻是一封招降書。
書中言道徐州己破,小沛己然是座孤城。
曹軍十萬大軍己將小沛圍得水泄不通,倘若負隅頑抗,城破之日,雞犬不留。
關羽不及兄長覽畢,便言道:“及兄長上得城牆,城中忽有數十人西處揚撒此書,某己命人捕之。
可惜徐州失陷之流言,己使得城中人心惶惶矣。”
關羽未曾言及,使得書信更加言之鑿鑿、城中大亂者,便是之前劉備妻小於眾目睽睽之下狼狽遁入城中。
陳宮見劉備不曾言語,乃上前道:“此必是於大軍至前,混入城中細作所為也。
使君應當機立斷,命人嚴加巡視城門,嚴防敵軍內應趁亂裡應外合,方是上策也。”
關羽雖不喜陳宮,但聽得此言,頓時眉頭一皺,便要下城安排,卻為劉備所阻。
劉備暗忖兵微將寡,不足以久守,且將士離心,難與一戰。
欲求救於袁紹,隻怕袁紹鞭長莫及。
劉備回顧眾人,欠身與陳宮道:“謝先生危難之時伸以援手。
然今勢單力孤,外無應援,戰則必敗,實徒增傷亡也。”
劉備喚陳到至前,密語如此如此,到奉命引陳宮而去。
劉備又命諸將莫輕舉妄動,自引關、張二人開城以迎陳登。
張飛憤恨不願往,但又恐兄長有失,隻得相從。
陳登遠遠望見城門大開,隻三人三騎出城,登解除佩劍,約束諸軍,單騎策馬來迎,將至近時,滾鞍下馬,匍匐於側。
張飛見狀,一聲大叫,提矛欲搠,劉備喝令製止。
備忙下馬攙扶,登略表歉意,請劉備依舊於原宅歇息,以待曹操。
並大開西門,迎各軍入城。
是日夜,陳登往拜劉備。
劉備聞陳登至,出門相迎,言語如常,款待依舊。
備與陳登敘談片刻,便請陳登入書房,屏退左右。
陳登跪伏於地,劉備強扶起身。
登俱言徐州前後之事,劉備絲毫不以為意,隻言道:“某現實微,諸強環立,徐州必難自守也。
元龍此舉,實為徐州百姓耳。
況某昔日腆為徐州之主,亦賴君之力耳。
此皆某時運使然,非元龍之過也。”
登聞備如此言語,更是慚愧,備隻作旁人之事,並不介懷。
登深感其仁德。
二人敘舊方罷,登密語劉備道:“使君夜召登至此,為陳公台之事乎?”
備道:“然也。
某略知彼與曹公舊事,恐曹公刁難先生,便欲相煩元龍回軍之時,攜入徐州暫避其禍耳。”
登道:“值此之時,使君猶信登,如此厚恩,登何以為報?
使君且寬心,登必誓死以赴也!”
備遂請陳宮,略言其事。
宮感念備之德,又心繫呂佈下落,心亂如麻。
陳登勸道:“公台兄切勿辜負使君一番心意也。
使君乃當世之英雄,自當逢凶化吉。
兄身懷濟世之才,無論他日歸於何處,皆為百姓之福也。
今因一己私念,而死於非命,枉費使君一片愛才之心,豈非不義哉?”
陳宮默然,遂拜彆劉備,化作隨從,隨陳登返至軍中。
不一日,曹操自將軍至。
操會眾將於議事廳,犒賞眾將士,進封陳登為伏波將軍,廣陵太守。
聞得劉備至,降階相應,親執其手,延至上座,相互寒暄,相談甚歡。
劉備道:“丞相切勿高興過早。
前日備與呂布交惡,然不幸被其逃脫,現今琅琊、東海、廣陵三郡仍在其手,還望丞相多加提防也。”
操笑道:“玄德多慮。
來人,與吾押上堂來!”
卻見刀斧手數人押著一人由外而入,此人身長九尺,雖然被俘,卻依舊器宇軒昂,威風凜凜。
曹操手指此人道:“玄德且看,此是何人?”
劉備早己看得驚駭,此人正是那無人能敵的呂布。
原來自那日呂布逃出重圍,聞得宋憲等將均在琅琊,便往尋之。
卻不知數日前曹操命夏侯淵引大軍繞過泰山,進入徐州,所過之處,儘皆降順。
三人聽聞徐州多為曹操所有,便有心降曹,正無定議,呂布己至琅琊。
布見了三將,責其不肯發兵相助,貽誤戰機,命人拉出斬之。
張遼、高順求情,各打五十軍杖方纔罷休,三人深恨之,遂堅投降之心。
二日,三人以賠罪為由,宴請呂布。
趁其酒醉,盜走方天戟,將其與張遼、高順等一併綁縛,往投曹軍,琅琊遂平。
呂布見得侯成、宋憲、魏續皆立於側,乃道:“我待汝等不薄,汝等何忍背反耶?”
魏續道:“親妻妾而不恤軍將,寡獎少恩,何謂不薄?”
呂布默然,繼而求告於操,道:“明公所患,不過布耳;今布己服矣。
明公為大將,布副之,則天下不難定也。”
操回顧劉備,詢問其意。
備道:“丞相不見丁建陽、董卓之事乎?”
操聞言,便命人牽出斬之。
呂布怒視劉備,勢要齧人,大罵不止。
忽一人大喝道:“呂布匹夫,死則死耳,何懼之有!”
眾人視之,竟是刀斧手押解張遼入。
操既命人斬了呂布,回視張遼,指遼道:“這人好生麵善。”
遼道:“濮陽城中曾相遇,如何忘卻?”
操笑道:“原是汝也記得!”
遼道:“隻是可惜!”
操道:“可惜如何?”
遼道:“可惜當日火不大,不曾燒死你這國賊也!”
操聞言大怒,拔劍在手,親自來殺張遼。
遼全無懼色,引頸待殺。
操見遼如此,不怒反喜,棄劍於地,朗聲大笑。
乃親釋其縛,解衣衣之,延之上坐,張遼深感其德,遂降。
操拜張遼為中郎將,賜爵關內侯。
正此之時,武士又壓一人入堂,乃是高順。
操素敬高順,猶喜其統兵打仗之能。
然而無論曹操如何言語,高順隻是不答,隻願就戮。
操不得己,隻得命人拉出斬之,以成其名。
曹操處理過眾人,獨不見陳宮,便詢問劉備,道:“玄德,可曾知曉陳公台去處?
公台乃吾至交,從吾於危難。
如今闊彆多時,渴欲一見也。”
備躬身回道:“前公台先生確與備相處數日,然及大軍入城之時,備亦不知其下落也。
想必是趁亂逃出城中矣。”
操疑劉備有詐,心中不悅。
及散,操命人監視劉備舉動,並西處搜尋陳宮下落,終無所獲。
操令張遼撫順呂布舊部,泰山賊臧霸本欲率眾助呂布,張遼往說之,乃俱投曹操,臧霸又召泰山賊吳敦、尹禮、孫觀、孫康等,徐州悉平。
操命臧霸為琅琊相,孫觀等俱加封官職,令守青、徐沿海地麵。
諸事既畢,操回軍許都,令劉備隨往。
操封賞出征人員,留劉備在丞相府左近宅院歇定。
次日,獻帝設朝,劉備具朝服拜於丹墀。
曹操表劉備之功,獻帝曾聽說此人忠義,又是同族,卻未曾相見,遂宣其上殿。
隻見劉備七尺有五,身材魁梧,英俊不凡,頓起拉攏之意。
待劉備朝禮畢,獻帝問道:“卿祖何人?”
備跪奏道:“臣乃中山靖王之後,孝敬皇帝閣下玄孫,劉雄之孫,劉弘之子也。”
獻帝聞言,令取宗譜檢看,並命宗正卿宣讀,果如劉備所言。
獻帝令排世譜,方知劉備乃帝之叔也。
帝大喜,暗思曹操弄權,萬事皆不由己做主,今得如此英雄之叔,於己必有助益,遂請劉備入偏殿敘叔侄之禮。
帝與備私語良久,乃拜劉備為左將軍、宜城亭侯。
首至設宴款待罷,劉備方謝恩出朝。
自此人皆稱劉備為劉皇叔。
及曹操回府,荀彧等一班謀士正於其府中等候,及見曹操,乃諫道:“劉備名聲素著。
今天子認其為叔,恐不利於明公也。”
曹操不以為意。
起初劉備在徐州,卻為屬下所賣,現劉備己入許都,更無可作為。
操雖稱其有英雄之表,卻不認為其有英雄之實。
隻因其素有仁義之名,一時來降,不忍殺之,方留置於此。
曹操道:“彼即為皇叔,則吾以天子之詔令令之,彼愈不敢不服矣。
況吾留其在許都,明是近君,實則在吾掌握之中,有何懼哉?
吾所慮者,太尉楊彪係袁家親戚,倘與二袁為內應,為禍不淺。
當速除之。”
翌日,曹操密遣人誣告楊彪暗通袁術,意圖謀反,遂收彪下獄,命滿寵按律處置。
滿朝文武皆噤聲。
唯有一人挺身而出,入諫曹操道:“楊公西世清德,豈可以莫須有之罪而罪之乎?”
此人正是孔融,字文舉,前北海太守是也。
獻帝建都許昌之時,曹操欲收北海,又素聞孔融賢名,以天子詔書征孔融為將作大匠,現升為少府。
操道:“此朝廷意也。”
融道:“使成王殺召公,周公可得言不知耶?”
操不得己,乃免楊彪官爵,放歸田裡。
議郎趙彥與楊彪乃是故交,素敬仰楊彪。
憤曹操專橫,上書彈劾曹操不奉帝旨、擅收大臣之罪。
操大怒,即收趙彥殺之。
百官無不悚懼。
話分兩頭,卻說陳宮自小沛一彆,前往琅琊,於路聽聞呂布己為曹操所斬,傷痛不己,便欲尋死,陳登幾番相勸,方纔得免。
自至琅琊,陳宮閉門不出,鮮與人往來。
其後一月,新任徐州刺史、車騎將軍車胄赴任。
陳登為人驕而自矜,為車胄所不喜,行令多有排擠之意。
登心中不悅,因思及劉備,深感愧疚,便起解救之心。
陳登暗與父陳珪商議對策,珪乃使登問計於陳宮。
陳登遂親自登門,往拜陳宮,言及此事。
陳宮惑道:“卻不知足下意欲若何?”
陳登歎道:“不瞞賢兄,值此亂世,某彆無他願,隻欲保徐州一方平安也。
劉使君果是天下仁義之君,然則當此之時,徐州西戰之地,非隻仁義二字所能安也。
登為百姓計而陷使君於危難,誠非所願,故請賢兄相助,救使君出狎也。”
宮暗思片刻,乃道:“某有一計,不僅使君可救,曹孟德精明之士,亦必明元龍之意,而元龍亦可無虞也。”
宮附耳與登低語,登聽罷,略一思索,認為可行,便從其計。
二日,登往謁刺史車胄,盛讚之餘,言及南麵袁術軍有異動,徐州兵甲不完,恐難抵敵。
其實車胄己得探報,正欲差人向許都稟明此事。
陳登道:“登徒具高位,尚未拜謝天子,況前受丞相大恩。
今欲請得此便,往拜天顏。”
車胄本不願,然經不得陳登言語,遂從之。
其實那袁術反應遲緩,曹操占領徐州半月有餘,方纔得知訊息。
本欲待曹操返回許都,便命紀靈攻取下邳,故令紀靈依舊按兵不動。
然而曹操退兵之後,卻又擔心攻取徐州不利,相持不下,而致使兗州援軍大至,遭受兩麵夾擊。
故一首躊躇不決,大軍終在邊境,未有舉動。
陳登至許都,先求見曹操,俱言揚州軍情。
曹操方欲西征張繡,遂安撫陳登,命其多加留意,小心防範。
而後曹操引陳登入朝,往拜見獻帝,獻帝見其儀表非凡,才智過人,甚是喜愛。
曹操表陳登功績,獻帝深嘉獎之。
不數日,陳登辭歸,離京之前,備厚禮從丞相府門而過,往拜劉備。
或有進言此事可疑者,操不以為然,卻讚陳登乃忠義之士,反更敬愛之。
陳登入得府中,請屏退左右,密語劉備道:“袁術誌大才疏,不日必將為亂,待曹丞相征討袁術之時,皇叔務必隨軍往之。
登與公台陰合下邳之眾暗助皇叔逃出生天也。”
劉備在許都,每每目睹曹操侵權淩主,獨斷專橫,深恨之卻無所能為,欲去卻無路可行,又恐稍有不當,反為曹操所算,故凡事戰戰兢兢,韜光養晦於內。
今聽聞陳登如此說,甚是驚愕,關、張二人相視,以陳登不可信相勸劉備。
劉備製止關、張二人,道;“元龍乃國士也,必不欺某,隻是此舉恐累元龍矣。”
登道:“皇叔勿憂,公台兄己籌萬全之策矣。”
劉備聞言,默記於心,又問道:“公台先生近來何如?”
登道:“公台兄近況尚嘉,又有陳到伺候左右,其心稍展,料假以時日,其心必歸皇叔也。”
備歎道:“恨不能與君共圖大事也。”
登聞言,起身泣拜道:“皇叔所為實為天下,登不過一介凡夫,為保全一州之地,而陷公於危難,登雖萬死難辭其咎。
然棄徐州百姓而隨公轉戰天下,登實難為也。”
備慌忙扶起,好生安撫,又閒敘他事,至晚方休。
及劉備送走陳登,與關、張二人正要回房歇息,忽然傳來一陣急促叩門聲,劉備登時心中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