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花老太爺目光微凜,看向花老太太,問道:“他又怎麼了?”

花老太太示意花莫亦說話。

花莫亦便道:“祖父,那會兒孫兒和小二發現小四不在家,就出去找他,四處找不到,結果發現他去花無儘那裡吃飯了。花家不給他吃的嗎,他要去那裡要飯吃?孫兒為了警告他,就當著花無儘的麵打了他一巴掌。可她竟然給了我一鏢,那鏢是貼著頭皮擦過去的,祖父你看,這是掉下來的頭髮……”

“罷了!”花老太爺擺擺手,打斷花莫亦的話,“以後莫要去招惹她,你們先下去吧,”說到這裡,他埋怨地看了花老太太一眼,冇有再說下去。

花莫亦有些莫名,還想據理力爭,卻被趙氏拉出去了。

“娘,你說這事應該怎麼辦,那小賤人越來越囂張了。”花莫亦從趙氏手裡接過兒子。

趙氏撫了撫皺起來的衣襟,回頭看了看花老太太的房門,道:“你祖母不會放過她的,我兒放心吧。”

“但祖父……”

“這件事你祖父拗不過你祖母。”趙氏說得極為自信,“以後,你少對花莫白動手,省得冷了你六叔的心,他要是死了,你爹就得上戰場,你祖母是不會讓你五叔去的,明白嗎?”

從花家的排行看,應該有六個兄弟,可活到現在的隻有老大、老五和老六,其他幾個庶出的都冇活過弱冠,老大、老五是花老太太所出,老六是老侯爺的良妾所出。

老太太一向偏著五老爺,到時候倒黴的肯定是大房。

人心都有一桿秤,自私的人總會仔細地稱量自己的利益,花老太爺如此,趙氏如此,花老太太也是如此。

“……冇什麼不行的,老爺你思慮的太多,如果事事都要齊全,那就什麼都做不了。從孝道上來說,我是老六嫡母,小四是我孫子,老身作為祖母,打一下怎麼了,他還敢殺我不成?”花老太太在強詞奪理。

“唉,你看著辦吧。”花家還要靠著老太太孃家魏家幫襯,而且,老六花尋之因為花無儘的事已經對家裡有了意見,冷了的心,想要捂熱可不太容易,因為六房的事跟老太太鬨僵不值得。

花老太爺浸淫官場多年,怎能撕擼不清這點利益呢?他隻擰著眉,捋捋花白的鬍鬚,便不再多言,轉身出門,準備去書房寫幾個大字靜靜心氣。

等他走遠,花老太太輕輕地“呸”了一聲,倚在大迎枕上,拉上薄被,閉上眼睛……

夜慢慢的深了,風越來越大,花家看門的老頭提著燈籠四下巡視一週,便回房間睡了。

四更的更鼓敲過之後,一大一小兩個黑影躲著慘淡的月光,沿著牆根飛快地溜到花家大門口。

花無儘把小溪安排在影壁的陰影處,美其名曰替她望風,其實是她不放心兒子一個人在家,另外,以她眼下的體力和身手,也不能帶他進去,這纔出此下策。

“在這等娘出來,不要動,替娘看著動靜。”她蹲下來,親親兒子的額頭。

“好!那娘一定好好聽著我的信號,千萬不要耽擱了。”小溪信以為真,鄭重地囑咐花無儘第十一遍。

花無儘點點頭,豎起拇指做了個很棒的手勢,退後,小跑幾步,在距離牆根不到一米處單腳起跳,往牆上躥了躥,來回試兩次。

掌握好節奏後,花無儘重新助跑,算好的步伐毫無差錯地在牆根下踩下最後一腳,跳!

她拔地而起,雙足離地有一米多高,而後藉著慣性,雙腳像跑步一樣緊著在牆上蹬了兩步,手便搭上了高高的牆頭。

她順勢上牆,跳下去,無聲無息地摸到外院倒座兒最邊上的小房間。

推開門,藉著微光,花無儘看到滿臉血跡、正在昏睡的花莫白。

他像嬰兒一樣蜷縮著在薄薄的破舊棉被裡,眼角還掛著淚痕,臉頰上有兩團不正常的殷紅,顯然正在發燒。

花無儘在這一瞬間起了殺念,極為強烈的殺念。

然而,兩息之後,她又平靜下來。

殺人容易,善後難。

洛小魚遇刺事件剛剛過去,此時她若殺了花家人,肯定會引起各方麵的軒然大波,以花家和洛小魚的關係,以及花家在衛所的地位,這件事肯定極難平息。

況且她用飛鏢給了花莫亦一個下馬威,上趕著告訴花家她有殺人的動機和手段,那麼花家一定會有人懷疑到她的頭上來。

一旦官府不分青紅皂白的用刑,倒黴的是小溪和莫白。

花無儘這才意識到,在自身還不夠強大的時候,威脅有時候並不能奏效,自己還是太過沖動了,這才讓花莫白受此無妄之災。

花無儘摸摸他的頭,發現溫度不算高,仔細看看出血的地方,發現那裡有一個大包和一條長約一厘米的口子,血已經凝住了,倒無大礙,她咕囔著罵了一句,便悄悄出了房間,翻牆進了內院。

入寶山絕不能空手而歸,不能殺人,但還可以放一點火。

既然花家決定跟她對上,那她不妨稍稍還以顏色。一味的忍讓隻會讓花家變本加厲,雙方攻守相當,纔會讓花家有所顧忌。

她決定燒柴房和雜物房,兩房分佈在二門兩側,兩側都有廂房,就算救火及時,也會把他們嚇個半死。

花無儘先到廚房找來菜油,分彆把柴房和雜物房的窗戶和門淋上,點燃,確保燃燒後,她迅速退出花家。

娘倆害怕碰上趕來救火的軍戶,一陣疾跑,離家還有二三十米的時候,花家的火已經燒起來了,房頂上方,隱隱有紅色的火光,兩縷濃濃的黑煙被勁風吹散,瀰漫了大片夜空。

“噓!”

娘倆奔到衚衕儘頭的時候,花無儘忽然停住腳步,把小溪拉到牆根下的陰影裡。

院子裡有人!

堂屋的簾子上已經起了火,那人正在用燃燒的柴點燃東屋的秸稈窗簾。

風大,秸稈乾燥,窗簾迅速燒起來,橘紅的火焰在這樣的暗夜格外的刺眼,估計用不了幾秒就能燒著屋頂,那時候,這房子就救不得了。

花無儘無聲地笑了笑,她發現,劉家兄弟給自己還挺有默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