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慕昭今日依舊裹著黑衣革帶,站在她麵前略顯侷促的模樣。

半晌過去愣是擠不出一句話,就在她打算離開時慕昭纔開口說。

“我有話跟你說。”

她腳步一頓,麵色尋常道:“難不成又是來警告我的。”

慕昭撓了撓後腦勺,語氣有些支支吾吾:“是有事相求。”

還真是難得。

她轉過身子,展顏笑道:“說。”

慕昭環顧四周,見洛香從樹上一躍而下,二話不說就將她打暈。

看得她也是挺無奈的。

處理好洛香後,慕昭忙不迭開口:“今夜過後我會離開元京城,我看你也是精通畫藝之人,我離開後,希望你能時不時替我畫幾張雪兒的畫像。”

顏慈聞言一笑,怎麼聽著這麼心酸又好笑呢?

見慕昭對她的憋笑表示不滿,她及時忍住笑意道:“天底下可冇有免費的事情。”

慕昭自然知道此話的言外之意。

“一幅畫卷五十兩夠不夠。”

五十兩,足夠尋常人家兩年的口糧。

她一張白皙嫩滑的臉蛋不為所動,而是直截了當道:“我不要銀子。”

慕昭望著眼前矮他一個頭的姑娘,小小年紀,卻有些老謀深算的味道。

“那你想要什麼?”

她看向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隱在一片紫霧當中,片刻她緩緩道:“我要南詔國的輿圖,越詳儘越好。”

慕昭先是一愣,隨後答道:“行。”

乾脆果斷。

他從袖口裡掏出一個模樣別緻的短笛遞給她。

“你吹響此物,會有火風鳥找到你的位置,屆時你把畫好的畫像放到它腳下的竹簽內即可。”

她拿過短笛,點頭應道:“知道了。”

這時佛廟裡傳出動靜,似乎是顏雪和鳳西灼走出來了,慕昭聞聲迅速離去。

她立即將短笛放在袖口內,低頭整理裙襬時才發現被打暈的洛香還躺在地上。

糟了。

她忙蹲在地上扶起洛香的腦袋,扮作傷心自責的模樣道:“洛香,你醒醒啊,都怪我不好。”

顏雪同鳳西灼拿著香囊,正欲到菩提樹將其掛上,哪知見到此情此景。

顏雪趕忙上前詢問:“四妹妹,這是怎麼了?”

顏慈抱著洛香的腦袋,擠也擠不出一滴淚來,隻能懊悔道:“洛香從樹上摔下來後就暈倒了,三姐姐,你快救救洛香。”

鳳西灼是個略懂醫術的主,聽聞此話便要上前檢視洛香的傷勢,嚇得顏慈一個激靈。

可不能讓太子察覺出不對勁,於是她連忙用手抓住他的手臂。

鳳西灼眉頭微蹙,但他並未當即甩開顏慈的手,而是向她投去一記斥責的目光。

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不妥後,她忙解釋道:“殿下金尊之軀,洛香不過是一介草民,怎可消受您的恩惠。我這就帶她去找大夫,不勞煩您了。”

她使勁將暈倒的洛香扶起,動作艱難的帶著洛香退下。

鳳西灼見此,深吸一口氣後,忍下適才的煩躁。命人將洛香從顏慈手中接過,帶了下去,顏慈也不欲在此停留,跟著洛香匆匆離去。

從頭到尾顏慈都帶著慕籬,顏雪也帶著慕籬,隻是同顏慈全然包裹住臉頰的慕籬略有不同。

她帽沿垂下的白紗僅僅垂到肩膀之下,白紗上還繡著雋雅的銀絲蘭花,在陽光照射下,散發出淡淡道光暈。

顏慈帶著的慕籬垂至腰側,顯得笨重許多。

鳳西灼挑了處顯眼的地方,腳步生風似的飛躍而起,鄭重其事的將香囊掛在搖曳的樹枝上。

此時此刻,那張英挺尊貴的神容裡嚴肅而又認真。

這讓顏雪十分好奇鳳西灼究竟寫了什麼?

在來鎮國寺的路上,即使鳳西灼對她頗為熱情,言談歡愉。可她總感覺他的笑容裡儘是遙不可及的淡漠,彷彿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等鳳西灼從樹上下來後,顏雪這才動身,穩紮穩打的爬上樹乾,絲毫看不出柔弱嬌嫩的模樣。

她的動作十分利落,可越往上爬就越是費勁,她輕咬著紅潤的櫻唇,費力的將香囊掛在最高處。望著那香囊,她又一次虔誠的許下心願。

可這時意外發生了,一竹青小蛇口吐蛇杏,朝她的方向扭動而來。怔忪間,一個不留神,她的身子便如同斷線風箏般向下倒去。

她不會死吧?!

顏雪失聲大叫“啊!救命啊!”

預想的疼痛冇有到來,反而是一股結實有力的力量將她包裹住。龍涎香的味道傳來,男子沉穩的呼吸和平緩的心跳聲,無一不在刺激著她的感官。

她緩慢睜開眼,撲閃著圓溜溜的杏眼,眼神滿是張皇無辜。

“殿下。”

那怯生生的眸色以及溫軟甜潤的嗓音讓鳳西灼一愣。

顏雪再次近距離欣賞太子的容貌,感受著那截然不同的男性氣息,她不禁心跳加速,如同小鹿亂撞般遏製不住。

而這一幕正好被花美人看在眼裡,她加重手上的力道,鋒利的指甲陷進樹乾裡,她在心中暗暗發誓,定要讓顏雪那個小賤人見識見識她的厲害!

天空忽然打起一聲驚雷,冷紫的閃電劈在雲層中。

鳳西灼見天將降雨,立即放下顏雪,兩人一同到鎮國寺的禪房裡躲一躲雨。

兩人走後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一個光著腦袋的和尚小心翼翼的環顧四周,隨後動作迅速的取下幾個香囊放在袖袋裡。又從另一個袖袋掏出一模一樣的香囊,掛在相應位置上。

隨後,他轉身奔向鎮國寺後一道垂直而下的蜿蜒小路,熟絡的沿著小道一直往下走,天幕降下雨來,他帶上事先備好的鬥笠,形如獵豹般穿梭於一片霧色雨林裡。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灰衣和尚來到山林間一處隱蔽的院落。周遭的圍欄破落不堪,房頂鋪著茅草,窗戶關得十分嚴實。

他來到門前,見門旁斜放著一把薑青色蝙式油紙傘,傘麵是上等皮紙和桐油製作而成,傘上雨滴垂落而下,滲進木質台階上。他正打算推門而入時,被人攔住去路。

那男子帶著極為普通的鬥笠,全身散發出極為濃重的殺氣,隻聽他道:“東西給我就行。”

和尚往屋內張望幾眼,在受到男子的警告後,他纔將袖袋裡的香囊拿出交到男子手上,換來三串銅幣。

兩人交易過程中全程未發一言。

臨行前,和尚聽到“吱呀”一聲,他下意識往回看。

從門縫處露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異常乾淨剔透,彷彿不染纖塵。就在他想繼續檢視時,一股深厚的氣力混雜著秋雨朝他逼襲而來,下一秒,他便被這股內力擊退三尺之遠。

“砰”地一聲巨響,門扇被重重的關上。

和尚捂著胸口,五內如焚般愕然愣在原地,不多時,他立即跪在地上磕頭致歉:“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