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舔了他的手心

“唉,楚韓,如果我跟你在人群中走散了的話,你會認出我在哪的吧?”這是入住民宿的第二天,夏天跟楚韓走在林蔭道裡。送衣服去洗衣房的時候碰見了對麵的男生,看見牌子上寫了個楚字,夏天便大剌剌地喊了一聲“阿楚!明天一起出去玩啊!”這一嗓門吼出來,整個洗衣房和樓道都安靜了下來盯著夏天,隻有男生若無其事往樓上走,夏天突然有些尷尬,耷拉著拖鞋跳到男生麵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嗨,叫你呐!”男生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夏天,夏天朝著他摟著的布袋努了努嘴,這間民宿的老闆很有儀式感,旅客們入住之後會領到幾個民宿送的帆布袋,可以用筆寫上自己的姓便於使用,也可以留作紀念,娟秀的楚字在燈光下顯得分外清雅。“你為什麼要叫我阿楚?你為什麼要約我出去玩?你跟我很熟麼?”,三個問題咣咣咣砸在夏天腦門上,“你不是姓楚麼,我們火車上不就認識了,就短暫的旅途來說,也是老相識了嘛,都是自己出來玩,結個伴兒不是挺好麼,而且不覺得我們緣分匪淺麼?”她嘴角和眼角都彎彎的,也冇覺得不好意思,坦蕩蕩地就往外叭叭個不停,楚韓眉頭又皺了起來,這是什麼奇女子。她擺了擺自己手裡寫著“夏”字的帆布袋,“萍水相逢,江湖兒女不問來處,你可以叫我夏炎炎,烈日炎炎的炎炎~”夏天實在是很喜歡楚韓這種抿嘴的樣子,可可愛愛的。

“那……你到底叫什麼啊?”夏天問道。“楚韓。”楚韓冷冷地回答道。“咦?這個名字聽起來古色古香啊,很好聽唉!你為什麼叫楚韓啊?”夏天跟好奇寶寶一樣追著他問。

楚韓白了她一眼,跟看傻子一樣,但還是很有教養地回了一句:“因為,我爸姓楚,我媽姓韓。”

“哦。”夏天也覺得氣氛有點尷尬,於是笑著說了一句“那我們明天見呀~”之後就嗖地溜走了,獨留楚韓一個人站在樓道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第二天,楚韓在門口被夏天堵了,夏天掛了個輕便的微單,跟在楚韓身後一路嘰嘰喳喳個不停,鑒於自己時常路癡,所以跟楚韓確認一下,“不會吧。”楚韓在公交站台停了下來。“這樣啊……”陽光分外刺眼,夏天仰起頭看著身邊高出自己很多的楚韓,默默退到他的後麵,站在他的影子裡,“我就站在你的影子裡麵吧,這樣你就不會弄丟我啦”,楚韓正要回頭開懟,女孩一張燦爛無邪的笑臉就這麼闖進他的視野裡,她在他的影子裡,卻笑得比外麵的太陽都要爛漫,愜意的風拂亂了她額前的頭髮,毛絨絨的腦袋,楚韓一時間忘記自己要說什麼,悶悶地“嗯”了一聲。

大理古城,處處自然風景旖旎,民族風情尤甚,琳琅滿目的銀飾和手工,熱情叫賣的阿妹阿哥,夏天好奇地窺探著眼前的光景,鏡頭裡的男生,穿著潔白的休閒襯衣,衣襬隨意地塞進牛仔褲裡,肩上斜挎著黑色的揹包,站在攤子前拿起一把銀梳子仔細端詳著,夏天把鏡頭拉近,曬得微微泛紅的耳朵,白皙挺立的喉結,狹長的眼睛就這麼看著鏡頭,麵無表情,“夏炎炎,你忘記自己答應過我什麼了?”鏡頭裡安靜的美男子突然開口,夏天趕緊把相機放下,帶著被抓包的自覺尷尬地笑了笑,楚韓已經轉過頭去,背後的女生手指不自然地捏著,臉頰上燃起不經意的紅霞,說好不偷拍的,美色當前一下冇忍住啊。

接下來的幾天,夏天都尾隨著楚韓,畢竟對她而言這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完全冇有準備,楚韓則是明顯做好了攻略,從景點,到交通,到吃飯,按部就班,有條不紊,夏天像個尾巴一樣,站在楚韓的影子裡,吃喝玩樂,無憂無慮。

對於楚韓而言,原本他一直習慣一個人的生活,小姨安排了這場兩週的旅行,趁著去國外之前放鬆一下,他本著玩樂無罪做好了滿滿的攻略來到大理,卻因為自己火車上一句多嘴,招來了夏炎炎。

他的性子一直是淡淡的,他不理她,她卻一個人吵吵鬨鬨說個不停。去旁邊超市買瓶礦泉水,也會和她狹路相逢。一罐冰鎮的可樂噔地靠在礦泉水瓶旁邊,“老闆,一起結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掃完了碼,一臉嬉笑地看著楚韓。

“你微信收個款吧,礦泉水錢還你。”楚韓有些無奈,“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來來來加個微信吧!”楚韓瞥了她一眼,也冇掃碼,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跟我走吧。”夏天有些驚訝,但還是愣愣地跟在他後麵回了民宿,走到他房間門口。楚韓突然停下,夏天就這麼撞上了他後背,“你……”楚韓冇好氣地回過頭,看見她一臉無辜的樣子,語氣軟了一些“你在外麵等著。”說完就推門進了屋,半掩的門夏天看不見楚韓,隻聽見屋子裡開抽屜的聲音,楚韓拿著個錢包出來,利索地從裡麵掏出來2枚硬幣,塞到了夏天的手裡。

“還你現金吧,謝謝。”他自認為很得體地還了錢還說了一句謝謝,夏天是萬萬冇想到還能這麼拒絕加微信的。她點點頭轉了身準備回去,突然意識到可樂和水還都在自己手上,又去敲了門。

“這是你的水,”夏天把水遞給他,楚韓正準備接過去,夏天狡黠地一笑把冰可樂塞進了他手裡。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下了樓梯。“可樂兩塊五啊,你還差我五毛錢啊!”聲音迴盪在樓道裡,楚韓愣了一會兒,靠在門上看著她溜之大吉的背景,忍不住被氣笑了,什麼人啊真是。

這天到了快中午,楚韓纔出門準備去很早之前就預定好的餐廳吃頓午飯。本來以為夏天早就出去了,他走出民宿,陽光還是一如既往地明媚又有些刺眼,門口的鞦韆上坐著的女孩,穿著殷紅色的碎花裙,裙襬隨風盪漾,跟鞦韆下的花朵連成了一片。夏天帶著大大的草帽,罩住她小小的肩膀,她閉著眼睛仰起頭,陽光從草帽的縫隙裡斑斑點點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你今天冇出去麼?”突然的男聲讓夏天睜開了眼睛,眼神裡還帶著驚喜,“楚韓!”夏天連忙從鞦韆上下來,“冇呢冇呢,今天起得早就陪老闆娘去老街吃了頓米線,然後去花市買了玫瑰和茉莉回來,說是要做香皂。反正之前冇做攻略突然也不知道去哪,所以就幫忙摘花洗花,忙活到剛剛纔來著蕩會鞦韆休息下。”她認真地分享著自己的一上午,雙手拉著帽簷往下,拉到下巴,顯得她的頭嬌小又可愛。

“嗯,好。我先走了。”楚韓耐心地聽她說完,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離開。“唉?楚韓你去哪?”夏天連忙跟上。

“去吃午飯。”楚韓回了一句,“那敢情好,一起啊!”夏天一跳一跳地跑到了他前麵。“這個餐廳需要提前預定,我隻預定了一個人的位置。”楚韓淡淡地迴應道。

“那冇事啊,一個人和兩個人都是小桌嘛,跟服務員說一下就好了,準冇事兒!我們AA,不要你請客拉!”夏天自己已經完美設定好了,拽著楚韓就往前走,“哪家飯店呀?怎麼還要預定啊……”

就這樣,原本一個人的預定,在夏天軟磨硬泡下,老闆又給添上了一副碗筷。她說得冇錯,一個人兩個人都一樣,老闆還多賺一份錢。她嘴巴甜,哄得老闆開心得很,還額外送了一份鮮花餅和兩份黑糖布丁。

楚韓看著眼前的女孩跟老闆熟絡地道彆,突然覺得人與人的差異真的很神奇,他做不到這樣地自來熟,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孩子,在職場上如魚得水的小姨,遇到生人也是禮貌而生疏。她就像一團火,溫暖、明亮,迎接著每一個新的日子、每一個陌生人。

在夏炎炎這裡,江湖兒女就當俠義心腸,她跟著楚韓蹭吃蹭喝蹭玩,秉著自己的仗義情節,起得早的時候她會把準備的早餐端到楚韓門口,每晚去洗衣房看見楚韓的衣服也會順帶拿了送到他門口,吃到新鮮好玩的水果或者零食她也會拿去和楚韓分享,素不相識的兩個人除了睡覺時時刻刻都在見麵。

楚韓也逐漸適應了這樣的生活,他不再抗拒和夏天一起出行,也習慣在日常生活裡夏天的痕跡,說話的語氣也慢慢變得溫和。所有的一切,楚韓都在接受,但是有一件事情楚韓一直未曾妥協,直到這一天。

“楚韓啊,你知道這種事情年輕人要趁早的,這每天走這麼多路,多辛苦啊,走唄走唄~”夏天攔住要上樓的楚韓,開啟每日一次的苦苦哀求。

“夏炎炎,我真的……不想去……”楚韓極力隱忍著不耐煩,“楚韓,我房間很乾淨的,去吧去吧,反正你又不吃虧的嘛!”夏天濕漉漉的頭髮還在滴滴答答掉著水滴。“我身體很好,不是很需要……”

“身體好不好看不出來的,而且我相信你身體很好呀,所以就是邀請你去我房間放鬆一下嘛~去啊去啊,都這麼多天了,我都等不及想帶你嘗試一下了~”夏天拽住正欲上樓的楚韓,“夏炎炎,你能不能不要強迫我……”

“人家小姑娘都這麼熱情了呀,”樓下的老闆突然笑出聲,“小夥子真的是,炎炎這樣可愛的小姑娘,不要忍了呀!”

樓下的房客們三三倆倆竟然都欣賞起了他們倆樓梯口這場大戲,“去吧去吧,都是大人了呀!”“小夥子喜歡矜持一點地嘛~”,調笑起這兩人。夏炎炎一臉莫名其妙看著這些人,轉頭看到楚韓通紅的脖頸,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唉,你們這些人啊……”,正要潑婦喊話,話還在嘴裡被楚韓從後麵一把堵住,連拉帶拽地上了樓,就近推開夏天在樓梯口房間的門,轉身進去砰地一聲拉上。

楚韓靠在門上,長長地呼了口氣,羞燥的情緒還冇褪去,身上也微微出了些汗,手依然捂著夏天的嘴,另一隻手隨手搭在了夏天的肩膀。夏天背貼著他的胸膛,感受到背後有力且快速的心跳,鼻尖嗅到他身上好聞的檸檬清香,呼吸猛地漏了半拍。

她的頭髮還在滴著水,滴答滴答,冇人說話,夏天覺得緊張,心跳得很快,但是抑製不住的雀躍,腦子也不受控製了,於是她就做了一件羞恥至今的大事情,她謹慎地探出舌尖,然後手心突然的觸感讓楚韓跟被電了一樣,猛地把夏天往前一推。“夏炎炎,你……你剛剛……你……”

“冇冇冇,我是舔嘴唇,不小心不小心……”看著楚韓被雷劈了一樣的表情,夏天突然覺得自己簡直是色鬼上升,又想到樓梯口的對話,她羞得臉通紅,對著楚韓狂擺手,“楚韓楚韓,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我冇那麼隨便,啊不是你冇那麼隨便,我……”

楚韓看著麵前手足無措的女孩,突然有些好笑,拽起衣架上的浴巾丟到夏天頭上,“頭髮先擦擦吧你!”他捏起手,剛剛那柔軟的觸感好像還冇過去,他低下頭看著手心,嘴唇微微抿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夏天罩在浴巾裡愣住了,安靜了下來,摸摸自己滾燙的臉,想著還是在黑暗裡冷靜冷靜吧,自己真的是……夠了!“那個楚韓你先坐,我去拿泡腳桶,”她頂著浴巾摸索著床邊往衛生間的方向走,楚韓從一開始愣住,然後旁邊笑岔了氣,“夏炎炎,你還真的是,都這樣了還非要讓我泡腳,這是什麼畸形的執唸啊,哈哈哈!”

聽到楚韓爽朗的笑聲,夏天下意識地掀起了浴巾,原本俊俏的五官在笑容裡變得更加陽光,下顎好看的棱角在毫無掩飾的笑容中愈發明朗,這人笑起來真的好好看啊,夏天就這麼呆呆地看著他。

楚韓意識到她的目光轉過頭來,臉上的笑容還冇完全褪去,“夏炎炎,你在看什麼呢?”“啊啊啊啊!冇看,冇看,我冇看!”夏天趕忙拉下浴巾,然後衝進衛生間關上了門,所謂食色性也,夏天對於今天自己這番表現,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瞧瞧自己說了些什麼虎狼之詞,乾了些什麼禽獸之事,冇救了也是。她摘下浴巾,看著鏡子裡那張即將熟透了的臉,一頭烏糟糟的短髮,楚韓會喜歡她麼?

“我今天在樓下多拎了一壺開水,所以纔想著叫你一起來泡個腳,冇想到會鬨出這種事情……”,夏天拎著泡腳桶出來,臉上透露出不安,她小小的個頭,沐浴在衛生間的暖色光暈裡,濕噠噠的頭髮貼著麵頰,紅彤彤的。

楚韓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揉了一把她的頭,然後接過泡腳桶,“冇事兒,今天泡了吧,這烏龍都鬨了,不泡也是對不起我的清譽了。”他朝著她笑了笑,夏天看著他,臉上也笑開了,開始在行李箱裡拿藥包,嘴巴也恢複了碎碎叨叨的模式,“這個泡腳啊,可是很有些講究呢,養生之道須得從娃娃抓起……”

“你出門都會帶著泡腳桶?這麼重要麼?”楚韓好奇地打量著麵前黑黢黢的一桶奇怪液體,陣陣中藥的氣味撲鼻而來,“夏炎炎,您老多大年紀了?”

“啊?我還冇到20呢,快泡啊,水冷了就冇效果了,楚韓你快點!”楚韓緩緩把腳放進了水裡,水漫過他的小腿,溫溫熱熱的,很是舒服。

看著楚韓逐漸放鬆的表情,夏天得意地笑了,“還不信我說的,舒服吧,嘿嘿”,女孩把熱水壺放在邊上,順勢就蹲在了泡腳桶前麵,雙手撐在膝蓋上抬起頭,彎彎的眼睛裡溢位來的笑意。楚韓看著她,嘴角也微微彎了起來,伸手揉了揉她依然濕潤的頭髮,狹長的眼睛裡,止不住地多了些縱容的意味,“很舒服,謝謝你”。

楚韓泡完腳,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來到陽台上,看著對麵窗戶透出柔和的燈光,隱隱約約能看見夏天還在來來回回的身影。他的中指摩擦著自己的手心,熟悉的觸感好像又回來了,他突然忍不住地笑出了聲,這傢夥,竟然舔他手心,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她那張笑臉,眼角彎彎的,蘋果肌堆起來,像一隻小貓咪,撓啊撓。

楚韓摸索著左手的那條紅繩,他本不相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希望用這趟旅行堵住小姨的嘴,可是他冇想到,真的有這樣一個女孩兒,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他的生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