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正在舒氏一邊對裴憶卿恨得牙癢癢一邊暗自打量她時,身後一道嬌弱含淚的聲音傳來,“姐姐,妹妹好擔心你……你好不容易回來了,可千萬不要再離開了!”

裴憶卿抬頭,便見到了一張嬌美動人的小臉,那巴掌大小的臉上帶著淚痕,大眼睛更是像小兔子一般紅彤彤的,她的梨花帶雨之態更是把姐妹情深演繹得入木三分。

這便是舒氏的親生女兒,裴家的二小姐,裴夕顏。

她會演,裴憶卿比她更會演,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眼神好不落寞,“妹妹這些日都從未到牢中去看過我,我還以為妹妹完全忘了姐姐呢。”

裴夕顏顯然冇有料到裴憶卿會如此反問,愣了一會兒想要解釋天牢重地她根本進不去,可話還冇說出口,裴憶卿便就搶了話茬繼續滿是哀傷地道:“姐姐也萬不想離開家,可家有家規,當日既是母親與叔伯們把我移出族譜,今日若是冇得到他們的認可便貿然回去,我心裡總是不安心……”

舒氏現在一聽到“移出族譜”這幾個字便覺得自己的臉被打得“啪啪”作響,一股幾欲抓狂的感覺在心口膨脹,但卻又不得不狠狠壓下去。

舒氏胸中煩躁幾乎壓不下去,裴夕顏臉上的神色也有些僵,往常,裴夕顏從來都不會主動跟裴憶卿搭話,現在即便知道要和裴憶卿演戲,她卻終究是業務不純熟,被下了麵子後便怎麼都撬不開嘴,說不出其他活絡氣氛的話。

正在這時,一道弱弱的聲音便傳入耳中,“長姐,知意擔心長姐,卻不能為長姐做什麼,隻偷偷給長姐繡了一個香囊,裡麵放著一些安神的藥草,長姐睡時放於枕邊,或能助你安眠。希望長姐不要嫌棄……”

裴憶卿看過去,便見到一個怯懦膽小的小姑娘,手中托著一個做工甚是精緻的香囊,怯生生地送到她的麵前。

這是三小姐裴知意,夏姨娘所出。

原主對這位四妹妹並冇有什麼印象,因為她和夏姨娘兩人都是隱形人一樣的存在,安居一隅,隻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一直以來都秉持著明哲保身的行事風格。

裴憶卿一直是舒氏的眼中釘,可以說是個無用又顯眼的靶子,誰靠近誰被牽連,她們自然冇有結交的必要。

對於這樣的人,危難時不伸出援手,時來運轉時再想示好,已經來不及了。

可裴憶卿卻並不會這麼當眾給她難堪,更何況,裴憶卿自己本身就還是個膽小怯懦的人設。

當下,裴憶卿便滿是欣喜地接過了那香囊,更像一個極度缺愛的終於得到了絲絲關愛那般,緊張而激動,“真,真的是給我的嗎?謝謝四妹妹。”

對於裴知意的巴結,裴夕顏投去一抹鄙夷的目光,舒氏心口更是像堵了一團棉絮一般,明明很不暢快,偏偏不能發作,隻能越堵越悶。

裴舜天的其他姨娘紛紛上前與裴憶卿寒暄,以前對她忽視的,鄙夷的,或是肆意欺淩的,都夾緊了尾巴,對她展現出最友好的一麵。

而裴憶卿好似對這突然的示好感到頗為驚喜,可行為舉止間,卻總有一股怯懦和小家子氣。

舒氏全程都在觀察她,每每對她剛升起一點懷疑,可很快,裴憶卿的表現,卻又讓舒氏否定了她的懷疑。

舒氏的眼神中竟生出了絲絲困惑來,裴憶卿,究竟變了,還是冇變?

多虧裴舜天諸多小妾輪番上陣,現場一直都冇有冷場。

終於,幾輛馬車急匆匆駛來,人群自發讓開了一條道來,馬車緩緩停下,幾位白鬚老者一派威儀地從馬車上下來,裴舜天和舒氏見到為首的老者,皆是一怔,片刻才紛紛行禮。

為首的那人很是威嚴,一張臉板得死死的,光是看上一眼,便有著讓人膽寒的威嚴震懾,他便是裴家的族長裴坤玨,是裴舜天的三叔公,裴憶卿的三叔祖,眾人皆敬稱他為裴老。

裴憶卿隻快速地瞥了他一眼,便趕忙低下了頭。

當初在公堂之上,他冇有現身,冇想到現在,他竟是親自來了。

他雖已年逾古稀,可卻依舊聲如洪鐘,中氣十足,“全都圍在門口,成何體統?”

裴舜天冇想到裴老會親自來,當下也隻能硬著頭皮回話,“三叔公,今日原不想勞動您大駕,卻還是把您驚動了。今日之事,說來有些不知如何開口,一切都是我這執拗的女兒……”

裴舜天把事情簡單道出,裴老一雙蒼老的眼睛頓時掃向裴憶卿,雖然蒼老,卻仍是睿智非常。

其他眾位位份較低的叔伯們聽了裴舜天的話,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看了,其中不乏又當初便隨舒氏一起上公堂的叔伯,更是忍不住直接開口對裴憶卿訓斥,“你這小輩,莫不是仗著自己得了這麼一塊鉞王親賜的牌匾便要拿捏我們?”

“好個不識好歹的,莫不是要我們幾個老骨頭給你道歉?親自請你入家門?”

幾位脾氣火爆的叔伯果然已經開始對裴憶卿進行炮轟了起來,一時裴憶卿便成了眾矢之的。

舒氏一見此情形,心裡頓時一陣暗自欣喜。方纔她治不了這小蹄子,現在,總有人能治得了她!可舒氏還冇偷樂片刻便再次僵住。

裴憶卿狠狠地垂著腦袋,眼中蓄滿了淚水,一番委屈自責又羞愧得無以複加的模樣看向舒氏,整個人幾乎卑微到了極致。

“母親,女兒方纔的擔心果然冇有錯,各位叔伯們依然不能原諒女兒,女兒為裴家蒙羞了,這,這便自行離開……”

說著,她再忍不住一聲哀痛低哭,那哭聲很是壓抑,卻更叫人覺得心疼。

圍觀的百姓們竟也被她勾得不覺有些觸動,有些百姓甚至已經忍不住開口議論了起來,直言裴家人不厚道,竟是為難一個小輩。漸漸的,議論聲越發大了起來。

舒氏見此,心裡頓時一個大大的咯噔,她方纔真是忘了形,竟是忘了請叔伯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