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周從謹提前點了酒。

一口一口細細品著。

陶辛辛撒嬌不成,開始鬨自殺,一度割腕進了醫院。

事情鬨到這步,一貫寵溺女兒的陶氏夫婦隻能再次讓步,允許二人先訂婚。

周從謹是昨天得知的訊息,他有些詫異。

陶辛辛談戀愛,一貫見一個愛一個。

周從謹從不在意她的任何一任男友,畢竟於他而言,那不過和陶辛辛幼時的芭比娃娃一樣,玩膩了再換一個而已。

可這次,她好像很認真。

訂婚?

周從謹冷眸發出厲銳的光芒,很快又轉為無可奈何的暗淡,將酒杯裡的酒一飲而儘,又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手機叮地一聲,傳來訊息。

周從謹收回盯在虛空牆角的視線,放下手裡酒杯,拿起手機看了眼。

對麵發來了一張照片,配字「我們到了,現在上來」

是一張自己的側影,角度是從樓下望上來的。

許是夜間拍攝,也許是拍攝手機質量的問題,畫素並不高。

蕭條樹冠間的蕭條身影,周從謹原本低落的心情如一根將斷未斷的細弦,被輕輕撥動了一下,發出細弱空靈的古琴聲,隨即輕飄飄斷掉。

似乎滿腔的頹廢和落寞被**裸地看到。

被一個毫不相乾的人看到。

他蹙起眉,關了螢幕。

他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

餐廳環境低調典雅。

方一進門,左右兩邊穿著黑藍製服的服務員便微笑地迎上來。

沈宜報了周從謹的名字,兩旁服務員笑容漸深:“周先生的朋友是吧,請隨我們來。”

沈宜和沈父跟著服務員,穿過瀰漫著杜鬆子淡香和地中海氏風情的音樂調子大廳,一路進了一間豪華包間。

沈父在見到周從謹的第一眼,便有些緊張。

他以為沈宜的老闆,應該是那種比她高一兩個職級的小領導。

可當麵見了他才意識到,這個周從謹,看上去比自己想象的地位還要高出許多許多。

他看上去不是小年輕了,大概將近三十,比女兒估計大個七八歲。

頭髮背後,利落乾練。個子高挑,胸膛寬闊,麵貌周俊。

穿一身黑色絲帛西裝,高級的麵料在包廂暖亮的燈光中耀出淡淡的流光。

他原本坐在包廂最裡麵一側,見沈宜兩人進來了,放下酒杯起身,左手係扣,右手伸過來和沈父握手。

“你好,沈伯父。”聲音輕緩穩重。

沈宜手抬向周從謹,對沈父介紹:“爸,這是周總。”

沈父激動又緊張,兩隻手並握住他的,輕輕晃了晃:“你......你好。”

“事先點了幾個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們胃口。”周從謹將兩人引入位置坐下。

“合的,合的。”沈父急忙道。

沈宜側頭看了沈父一眼,用眼神溫和示意他莫拘束。

沈父點點頭,兩手依舊不斷輕搓著。

饒是對麵的男人已經刻意收斂了嚴峻氣場,沈父依舊有些侷促。

來時路上打了大半天的腹稿,一下子幾乎忘得精光。

周從謹問了沈父來錦城有冇有去一些著名景點玩,沈父問周總是哪裡人,做的什麼生意。

兩人有一搭冇一搭地聊著,氣氛也不至於冷。

席間沈宜藉口上廁所,出門找前台,欲偷偷將款結了。

“一共兩千一百一十三元。”前台收銀員淡地報了個數字。

料是沈宜事先有作心理準備,這個數字還是超過了她的心理預期。

沈宜要了一份清單,簡單瀏覽了一遍。

都是些花裡胡哨的菜名,根本冇辦法將那些菜名和實際上桌的菜一一對應,她最後咬了咬牙,掃碼付了款。

*

沈父見女兒出去了,鼓足勇氣,端起自己手邊的杯子起身,突兀且不熟練地躬身湊到周從謹身旁,笑道:“周總,我敬你一杯。”

“我們家沈宜啊,長得漂亮,心地善良,從小各方麵就很優秀。”

他一開口,周從謹便意識到他接下來的話題。

這種殷勤周從謹見得多,隻是以往上來敬酒的人大多是推銷項目的,明目張膽給自己推銷女兒的,這是第一個。

周從謹並未當場打斷,隻靜默地看著他。

“她從來都很乖,知道家裡條件不好,讀書時就開始打工賺錢,到現在了,也還冇時間談一個男朋友。”

“我女兒......”沈父說得起了微微哽咽:“小時候吃了很多苦,長大後,我就一直希望她能找個好老公,關心她,照顧她......”

周從謹一雙深眸諱莫如深,靜靜盯著他,並未說話。

沈父說得激動,哪有心思分辨他的神色,他說的緩慢又認真:“她母親去世得早,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給她拉扯大的。”

周從謹在聽到這句話後,星眸頓了頓,深邃瞳孔中泛出幾絲波瀾。

她冇有母親?

沈父將腹稿儘數吐出:“我隻是希望,往後你們要是在一起了,要好好對她,不要欺負她......”

“她以後,就真的隻剩下你了......”沈父放下杯子,雙手伸下去討好似地握他的手。

周從謹手一動不動,冇有任何應承。

沈父雙手尷尬地驟停在空中,未得到迴應,最後隻能蜷曲縮回。

“沈伯父。”周從謹放下手裡酒杯,冷眸對上他,聲音清淡:“沈宜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和我說,我能幫的自然會幫她。”

“不能幫的,也實在不方便幫。”

沈父頓了頓,聽清楚了這番話的意思。

他腦子懵了片刻。

難道真的......真的是自己誤會了......?

他倆真的冇什麼?

“好......好......”他欸欸地乾笑應了幾聲,顫巍巍地挪回了自己的位置。

外麵時有路過的年輕人歡聲笑語,包廂內卻一陣靜默。

女兒還冇回來,一番真情實意的陳詞遇到冷迴應,沈父尷尬得無以複加,坐立不安。

他起身和周從謹打招呼:“那我也......去個洗手間。”

說著,逃也似地,開門出去了。

他的背影似乎又佝僂了些,顯得愈發蒼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