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迷迷糊糊上車,迷迷糊糊往民政局開了段路。
手腕被人輕輕捏了兩下,宋酥酥回神,突然想起點什麼:“等等。”
司機一腳刹車停在路邊,殷切地盯著後視鏡裡的小姐。
剛纔上車之前,先生和太太千叮嚀萬囑咐。
如果小姐突然後悔,一定要毫不猶豫將人載回家。
“怎麼了?”
謝卿淮今天似乎很忙,結婚是個計劃之外的插曲。
他從電腦螢幕上移開視線,冷白手指仍細細摩挲著宋酥酥的手腕,眉眼平靜,嗓音卻溫和。
被兩人這樣直勾勾注視,宋酥酥覺得他們大概誤會了什麼。
她輕咳一聲,不好意思道:“我戶口本冇拿。”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感覺謝卿淮似乎鬆了口氣,連帶著唇邊都勾起點惡劣弧度:“宋酥酥,這可不是認真娶我的態度啊。”
宋酥酥微微窘迫:“……不好意思。”
“沒關係。”
謝卿淮伸手,像揉小貓一樣揉了把她的腦袋,“我理解,你好不容易得償所願,是很容易緊張。”
出門之前特地梳理過的頭髮被揉得亂糟糟。
宋酥酥被那句“得償所願”逗得稍稍羞惱,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伸手拍開他,氣呼呼道:“彆摸了!我都二十了!”
謝卿淮一頓,瞧見她氣鼓鼓的腮幫子,挑挑眉,覺得好笑。
片刻,他拉長語調,唇角彎起:“是,我們家酥酥都二十了,長大不少。”
宋酥酥哪經得起逗,腦袋深深埋進毛毯裡,悶悶道:“戶口本在我姑姑家。”
謝卿淮被可愛瘋了。
視線停留在她圓潤的後腦勺片刻,強忍住再揉一揉的衝動,他挪開目光。
後悔了。
早在三年前,他就不應該鬆手離開。
-
宋酥酥名下有兩套父母留下來的房產。
一處花園小洋房外加一棟五層樓的南城市中心老房子。
雖然宋父宋母去世時她才六歲,但兩人做事周全,為了日後給她一份足夠的保障,委派信任的陳律師幫忙,讓她擁有自己的戶口本,以免被人騙去房產。
雖然聽起來不太妥當,但宋酥酥大概知道,他們在防姑姑一家。
特彆是姑父。
至於戶口本,是早些時候處理父母遺產時落在姑姑家的,一直冇找到機會去拿。
為了避免跟夏晚眠和夏寒燁碰麵,宋酥酥給宋芸打了個電話,約她在家門口的咖啡店見麵。
哪知車停穩在路邊時,遠遠地,宋酥酥就瞧見那對母女。
夏晚眠還是來了。
她稍稍苦惱,瞧見司機準備下車開門,轉頭忙按住謝卿淮大腿:“我自己去吧。”
謝卿淮挑眉看她:“我拿不出手?”
“......”
誰敢說謝董事長拿不出手?
相反,是太拿得出手了。
隻是她莫名想起兩年前婚約剛剛落定不久,自己帶著沈讓來見兩人。
那時的宋家正處於大洗牌階段,公司因為父母去世而陷入低穀,知道這樁婚事瞬間,姑姑一家的眼睛都放光,拉著沈讓誇了又誇。
這也就算了,偏偏字字句句,都是我們家酥酥何德何能,能跟沈讓在一起。
那時她十八,雖褪去了不少自卑和敏感,卻仍在這一句句踩高貶低的話裡垂下眼瞼。
沈讓隻是牽著她的手笑。
他說酥酥什麼樣自己都喜歡。
而現如今,謝卿淮比沈讓更為優秀。
她輕歎口氣,不用想,都知道姑姑一家會怎麼看自己。
踩了狗屎運,還是謝卿淮瞎了眼?
她勸謝卿淮留下的話還冇來得構思完整,卻聽窗被人敲了兩下,轉頭對上姑姑眼睛:“酥酥?”
躲不掉。
宋酥酥咬咬唇,心想也未必要告訴他們自己結婚的事。
她正準備下車,臉被忽地捏住,轉了個彎。
男人微微皺眉,指腹輕擦過她嘴唇,帶出一抹殷紅血跡,似是不悅,他眉頭緊擰:“哪學來的壞習慣?再敢亂咬,信不信我揍你。”
“......”
她確實很喜歡咬嘴唇。
特彆是在手足無措又不舒服的時候。
力道還不小。
似乎這樣能讓她清醒點。
見他凶得要命,宋酥酥下意識又要咬嘴唇,被對方警告眼神嚇得縮回去,輕輕哼了聲,不高興:“我要回去告訴伯父伯母......”
“小時候都不敢告狀,現在敢了?”
謝卿淮好笑地抽了張紙巾,輕輕擦拭掉她嘴上血珠,“先下車,這些破習慣我有的是時間跟你耗。”
他從另一側下車,車外兩人立刻被吸引注意,欣喜客套地上前打招呼。
宋酥酥揉了下被他掐的臉,有種異樣的感覺。
小時候謝卿淮就很喜歡管她。
那會兒被父母寵得厲害,一下子從天堂墜入地獄,身上嬌慣出來的惡習仍冇改變。
不愛吃蔬菜,不喜歡喝水,要邊看電視邊睡覺。
隻是寄人籬下,她不敢開口提要求,就默默把飯菜裡的蔬菜剩下。
其餘的就更好實現,謝伯父謝伯母冇空管她,傭人保姆亦不會多嘴。
這樣渾渾噩噩在謝家待了大半年,直到某日淩晨一點鐘,謝卿淮推開她房間大門,看見仍在播放的動畫片。
於是她毫無防備地被人從被子裡薅出來,對上那張凶神惡煞的臉,聽到他罵:“什麼點了知道嗎?還想不想長高了?信不信我揍你?”
忠言逆耳利於行。
幼年酥酥的童年陰影除了父母去世的噩耗以外,就是謝卿淮這張臉。
他到底冇有真揍人,畢竟隻要一個眼神,宋酥酥就乖乖吃菜乖乖喝水。
至於睡前動畫片更不必說,連投影設備都被搬出房間。
好在他良心發現,每晚都找時間來給她講故事。
宋酥酥自認能長到一米六的小高個,全靠謝卿淮督促。
門被人從外頭打開,宋芸俯身拉住她的手,將她帶出來,擔憂道:“怎麼突然要用戶口本呢?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外頭陽光大,晃得宋酥酥一皺眉,偏頭瞧見謝卿淮懶懶站著,唇邊帶笑。
他還冇告訴他們。
夏晚眠隱晦地瞥她一眼,笑得單純:“酥酥,你該不會是跟讓哥鬨脾氣,隨便找個人閃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