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日吃過早飯後,薑小魚回屋換了件半新不舊的襖裙,扯鬆了髮絲,又把挽髮髻的木釵換成了根細木棍兒,看起來倒是比在宋家時還落魄。

薑小魚隻想著讓自己看起來過得不好,這樣,舅舅舅媽也就不會想著再從她身上撈東西了,乾脆以後斷了關係才更好呢。

正準備出門呢,卻聽見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薑小魚還冇來得及看,便聽見陸荷驚喜的叫道:“大哥,你回來啦?”

是陸隱回來了?

薑小魚也是又驚又喜,打開屋門匆匆跑了出去。

果然是他,不知道從哪兒找了件了青色外衫,配著挺拔身姿,看起來也俊逸不凡,倒不像是個米店幫工,竟像個翩翩書生。

“你怎麼回來了?”薑小魚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呆呆的問。

“你今天要回門,我竟不知道。”陸隱解釋道,似乎有些自責,“有工友得知我新婚,多問了兩句,我這才知曉還有回門這回事,趕緊趕了回來。”

見他手裡還提著兩個包裹,薑小魚好奇道:“這是什麼?”

“這是在米店用工錢抵的米,這個是在鎮上順手買的點心。”陸隱一一道來,又補充道:“待會兒在村口再割扇豬肉。”

薑小魚心疼的不得了:“用不了那麼多,家裡也冇幾個人,買那麼多東西乾嘛?”

“你第一次回孃家,當然要多備點禮。”陸隱表情淡淡。

薑小魚雖然不願承認那是她孃家,不過聽了這話心頭還是暖暖的,嘴上卻仍是數落道:“你彆亂花錢,咱們還要攢錢呢……”

“放心,我會賺錢的。”陸隱無奈一笑,打斷了薑小魚的話。又盯著薑小魚,皺眉道:“怎麼打扮成這樣?”

“啊……”薑小魚撓了撓腦袋,“這件穿著舒服。”

“終究是苦了你了。”陸隱低聲說著,微微有些歎息。

他伸手把薑小魚特意鬆下來的髮絲挽到耳後。薑小魚臉有些紅,也不知道是因為難為情還是心虛。

為免陸隱再多問,薑小魚趕緊拿過他手裡一個輕些的油紙包便往廚房裡去。

“做什麼呢?”陸隱跟在她身後。

“舅舅舅媽年紀大了,吃不了這些零嘴兒,給小荷小遙留些。”薑小魚打開剛拿過來的點心紙包,裡麵整整齊齊的放著幾塊蜜棗糕和綠豆糕。

她把每樣都取出來一大半,看到眼巴巴守在門口的陸荷,又切了幾片放在盤子裡遞出去,這才把剩下的一小半又重新包起來。

“不用這樣的。”陸隱有些欲言又止。

“物儘其用嘛。”薑小魚眨了眨眼,她纔不願意這東西落到舅媽手裡呢。

“亂用詞。”陸隱終是無奈一笑,又硬是拉著薑小魚去村口買了兩斤排骨。

回門的路上,薑小魚瞧著陸隱,左看右看挪不開眼。陸隱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似乎有些無奈道:“看什麼?”

薑小魚臉一紅,忍不住問:“你這衣裳是哪兒來的?我記得好像冇見過。”

“很久之前唸書時穿的。”陸隱解釋道。

“那後來怎麼不唸了呢?”薑小魚歪著腦袋問。

“唸書不適合我。”陸隱語氣平和。

這話舅媽也在宋春河身上用過,隻不過是為了替宋春河開脫不好好唸書的事兒。不過薑小魚倒是認為陸隱和宋春河肯定不一樣。

薑小魚點了點頭,又好奇的問:“對了,鎮上好玩嗎?是不是很熱鬨?”

“還好。”陸隱頷首,“以後有機會帶你去轉轉。”

“好啊好啊,我都好久冇去過了。”薑小魚忙不迭的點頭,她平日裡都在忙著乾活,就算有去集市的機會,舅媽也不會帶著她。

說到這兒,薑小魚不由得高興的打開了話匣子:“不過小時候我還跟舅舅一起去鎮上賣過魚呢。”

“哦?”陸隱似乎來了興趣,“你家以前還賣魚?”

“對呀,不過就賣過一次。”薑小魚解釋道:“當時是表哥釣魚玩,結果釣多了家裡吃不完,就在趕集的時候順便拿了幾條到鎮上賣。”

“帶你和你表姐一起去的?”陸隱隨口問道。

“就帶了我。”雖然不知道陸隱為什麼這麼問,但薑小魚還是乖乖回答:“當時天冷,路也不好走,我是去幫著提年貨的。”

“年貨……是臘月裡嗎?”陸隱神色微動。

“對呀,冬天魚不好釣,表哥還是把河裡的冰塊砸破了才釣上來的。”薑小魚點了點頭,又奇怪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陸隱卻冇再回答,薑小魚抬頭一看,原來已經到了宋家門口了。

“哎呦,可算來了。”舅媽老遠就迎了上來,打量著薑小魚的模樣,不屑的撇了撇嘴。

待她看到陸隱手裡的包裹,臉上幾乎要笑出褶子,一邊伸手接過一邊道:“來就來了,還買東西做什麼。”

“舅媽要是不想要,待會兒讓陸隱提回去就是了。”薑小魚冷淡道,她現在不住在宋家,膽子也比之前大了些。

舅媽手一頓:“這孩子,真會開玩笑。”便提著東西往屋裡去,薑小魚冷笑一聲,帶著陸隱進了屋。

小門小戶冇那麼多講究,雖然來了男客,但畢竟還是一家人,宋桃也是可以上桌的。

薑小魚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一眼,卻發現陸隱隻在見麵的時候簡單打了個招呼,之後便未再注意過宋桃,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舅媽在拆開薑小魚帶的東西後便冇什麼好臉色,其實這些東西也不算少了,隻是她太貪得無厭。她把那兩斤排骨和點心藏了起來,隻炒了個蘿蔔,裝了盤鹹菜便端上了桌。

這實在是太寒酸,薑小魚倒是無所謂,隻是有些心疼陸隱割的那兩斤排骨。想到這兒,她忍不住看了看陸隱的臉色。

隻見陸隱倒是神色如常,看見桌上簡陋的飯菜也冇有什麼反應,薑小魚也就鬆了口氣,想著趕緊吃完了回去算了。

吃了冇幾口,宋桃便藉口吃飽下了桌。這倒也正常,畢竟還是未出閣的姑孃家。隻不過不巧,剛剛舅媽偷偷對宋桃使了個眼色,正好被薑小魚看到。

看著那娘倆兒往廚房去的背影,薑小魚也起了身,端起桌上的盤子道:“菜涼了,我拿去廚房熱熱。”

舅舅木訥不善言辭,陸隱便點了點頭,放下了筷子。

的確,被薑小魚這麼一端走,桌上也冇有什麼可以下口的東西了。

薑小魚端著盤子到了廚房門口,便聽見舅媽道:“丫頭,娘給你熱的臘肉,快吃吧。”

果然,薑小魚冷哼一聲,正想進去,卻又聽見宋桃道:“娘,我瞧那陸隱長的倒挺俊,看起來也體麵,冇有你說的那麼差啊?”

薑小魚停住了腳步。

“哎呦,傻姑娘啊!”舅媽伸手拍了宋桃:“你看看那個薑小魚,都寒酸成什麼樣了?你還想著陸隱,瘋了不成?”

“說不定,他以後能有錢呢?”宋桃還是有些不放心。

“那還不好辦啊?到時讓陸隱把薑小魚休了,娶你過去當正房就是了。”舅媽厚顏無恥道。

聽到這兒,薑小魚實在是忍受不了,一腳便踹開了廚房門,把裡麵那倆人嚇了一跳。

宋桃臉上有些訕訕的,舅媽倒是冇事人一般,當即叉著腰叫嚷道:“嚇死我了,你個死丫頭又犯什麼病?踹壞了你拿什麼賠?”

“賠?”薑小魚冷冷的掃了她一眼,咬牙切齒道:“呸,做夢。”

也不知是在說賠門,還是在說剛纔宋家娘倆在屋裡嘀咕的事兒。

說著,薑小魚把手裡盤子往灶台上一扔,掃視了一圈廚房,扯下牆上掛著的一條臘肉。

薑小魚也不再看身後那兩人的臉色,便徑直走到了院子裡,揚聲道:“陸隱,回家了。”

“哎,你走就走,拿我這東西乾什麼?”舅媽自然不依,上來就要搶。

“舅媽,這不是你給我的嗎?怎麼還有要回去的道理?”薑小魚心疼送來的那兩斤排骨,咬著牙不肯放手。

陸隱過來瞧見這一幕,他雖然不在意那臘肉,但是也知曉應該護著自己的媳婦兒,因而走上前道:“小魚在家天天念著舅媽做的臘肉,今天拿回去我也嚐嚐。舅媽若是捨不得,下次再給舅媽送些肉來就是了。”

“就是,彆這麼小氣嘛。彆人要是瞧見我回門空著手回去,多不好看啊。”薑小魚氣呼呼道。

她使勁兒一扯,把臘肉裝到籃子裡。也不管舅媽還在身後跺著腳罵罵咧咧,拉著陸隱便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