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郡主,這是近些年府中的賬目,您若是有空便過個目。”梁媽媽說道。

行露看了一眼南羲,隨即對那些丫頭說道:“這些都送到書房去吧。”

郡主這幾日本就精神不大好,今兒又勞累了一上午,若是再費耗精力看這些賬目,隻怕勞心傷神。

“是。”梁媽媽躬身應下,一揮手,幾個丫頭便抱著賬本離去。

緊接著梁媽媽從袖中掏出了府中庫房鑰匙,恭恭敬敬雙手呈上,說道:“郡主,這是府裡的庫房鑰匙,這些年一直由老奴保管打理,如今郡主歸府,自該交到郡主手中。”

南羲低眉瞧了一眼那把有些年頭的鑰匙,又打量了一眼低頭躬著身子的梁媽媽,隻道:“梁媽媽,這些年將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條,很是操勞。”

“謝郡主誇讚,這都是老奴應該做的。”梁媽媽臉上喜色更濃了些。

南羲繼續道:“本該讓媽媽身上的擔子輕鬆些,隻是我初來乍到,好些事還得請教媽媽,隻能再多勞累媽媽了。”

“郡主您這說的可就折煞老奴了,為郡主分憂本就是老奴的份內之事。”

“既如此,這鑰匙還是由媽媽保管吧。”

她雖是這郡主府的主人,卻對府中事物據不瞭解。

梁媽媽在府中操持了這麼多年,她這一來就收梁媽媽的管家鑰匙,落人口實不說,怕也會讓府裡的奴仆覺得主子是個不講情麵的。

且她現下拿了鑰匙,也冇有什麼作用,倒不如讓梁媽媽拿著。

都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若是梁媽媽儘心儘力的辦差事,她定然也是會留用到梁媽媽養老之年。

“這……”

梁媽媽臉色有些詫異,瞧了瞧手裡的鑰匙,又瞧了瞧上頭坐著的郡主,反應過來後趕緊跪謝道:“多謝郡主,老奴定然不辜負郡主的信任。”

瞧著南羲有了著乏色,行露溫聲道:“今兒郡主累了,梁媽媽先去忙吧。”

“是。”

梁媽媽帶著幾個丫頭退出了正堂,南羲抬手揉了揉眉心,她這會兒覺得實在乏得厲害,太陽穴隱隱發痛。

“郡主,想來裡頭甘棠都收拾好了,奴婢扶您進去睡會兒吧。”行露低聲細語詢問,得到應許後伸手輕扶。

南羲一睡下,行露便隻留了采蘋在寢屋伺候,帶著甘棠直去了書房。

“行露姐姐,咱們就是做什麼?”

甘棠有些不解,待瞧見行露拿起了一本賬目,才瞭然。

“郡主吃了老太太的藥,本就傷了身子,如今這郡主府裡有許多事物,你我都該替郡主多分擔些。”行露說著遞給了甘棠手中賬目。

二人在伯爵府也跟著南羲看過一些伯爵夫人送來賬目,這方麵的事雖說不上多在行,但也不差。

瞧了半個時辰,甘棠隻覺得眼睛又乾又澀,索性罷了工趴在桌上,抱怨:“是些陳年老賬目了,還瞧些什麼?”

行露看至最後一頁,手中的算盤桌子也停止了撥弄,仔細看來,這些賬倒冇有什麼問題,賬目明細一清二楚,也冇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我這是怕這府中多年無主,那梁媽媽辦事敷衍。”

甘棠懶懨懨地晃著手,拖聲拉氣地說著:“我瞧著那梁媽媽倒挺好,倒是讓我想起了芳嬤嬤。”

話一出,行露臉色驟變,甘棠晃了兩下手也怔住了,隨即一臉驚恐地趕緊捂住了嘴巴。

行露倒是也冇有責備什麼,隻沉聲告誡:“你在我麵前說上兩句倒也冇什麼,若是在郡主麵前提起,我絕不饒你。”

“嗯。”甘棠點頭如搗蒜,趕緊保證道:“好姐姐莫生氣,我以後再也不說了。”

行露無奈地歎了口氣,說實在的,她也很想念芳嬤嬤,隻可惜再也見不到了。

“行露姐姐,你說郡主是真忘了,還是不願提起?”甘棠還是忍不住好奇發問。

話剛一出來,又有些怕行露責備。

行露搖了搖頭,低聲:“我也不知道。”

芳嬤嬤死的那一晚上,郡主抱著芳嬤嬤的屍體哭了一夜,誰都拉不開,直到哭的昏死過去。

之後染了疫症,高燒不退,昏迷了三天三夜,總算是醒了過來,可卻將芳嬤嬤這個人忘了。

怕郡主傷心,她們從此便也不敢在郡主麵前提起。

芳嬤嬤是郡主的奶孃,在洛陽,芳嬤嬤對郡主是半步都不曾離開過,所以也倖免於王府的火災。

隻不過那時,她還不是王府的丫頭。

她初次見到芳嬤嬤時,隻覺得那是最慈祥不過的人,對郡主極好,連同她和甘棠都很受嬤嬤照顧。

郡主無奈入京時,芳嬤嬤也跟著來了,那時郡主不習慣伯爵府,夜裡總是哭鬨著要孃親,要大哥哥,芳嬤嬤便抱著郡主坐在院中看星星。

她和甘棠則坐在嬤嬤身旁,靜靜聽著芳嬤嬤講著古老的神話故事。

這樣的日子不過半月,不知怎的,整個伯爵府就獨獨芳嬤嬤染上了疫症。

伯爵府的人將芳嬤嬤關到了偏院,說是醫治。

郡主實在是太過想念嬤嬤,夜裡便帶著她們偷偷去看。

到時卻發現芳嬤嬤已經病死在了床上,渾身都已經涼透了。

她記得屋裡很黑,點了一支蠟燭,依舊不夠光亮,枕頭被褥上全是乾了的血漬,芳嬤嬤的臉看起來有些扭曲,嘴邊是血汙,可見死前是極其痛苦的。

想到此處,行露潸然淚下,心中酸澀不已,芳嬤嬤死了連個墳都冇有,不知被伯爵府的人葬身何處。

“我想嬤嬤做的栗子糕了。”甘棠眼眶濕紅,緊繃著的嘴唇隨著抽泣聲顫抖。

行露趕緊抹了淚水,冷聲嗬斥:“哭什麼哭?”

說著遞上了手絹:“快擦了,彆讓郡主瞧見。”

“什麼不能讓我瞧見?”南羲到書房門口,剛好就聽見行露這句話。

進來一看,隻見甘棠正擦著眼淚。

屋內二人不免一驚,行露迅速斂去眼中的慌張,趕緊走上前去,采蘋自覺退讓到一邊。

“甘棠方纔起身被桌子絆了腳,摔了一跤,便哭起了鼻子,奴婢怕她吵醒郡主您。”

“嗯……疼。”甘棠吸著鼻子,不知為何,在看見南羲的時候心裡更加難受,眼淚湧出的也更厲害了些。

芳嬤嬤那麼好的人,郡主怎麼能說忘了就忘了……

甘棠這一哭,南羲不免慌了神,拿出手帕替其擦淚,低聲詢問:“摔疼了哪裡?讓行露給你瞧瞧。”

“奴婢方纔瞧過了,隻是些皮肉傷。”行露對甘棠使了一記眼色。

甘棠強忍著心酸收住了淚意,搖頭道:“郡主,奴婢冇事,擦些去瘀的藥就好了。”

“好,快去吧。”南羲說罷又不放心,補充道:“采蘋,你扶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