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書房內,沈群山和兩個同僚談完,躬身行一大禮:“推舉晏之進戶部這事,有勞二位了。”

其中一人猶豫片刻,道:“沈大公子當初高中探花後進了翰林院,如今讓他去戶部,是否……”

大楚素有非翰林不入內閣的說法,若是去了戶部,將來再想進翰林院,恐怕冇那麼容易。

且戶部掌管財銀,對官員考察極為苛刻,便是升遷也要比其他衙門慢上幾年。

另一人也有些遲疑,“如今戶部尚書是賀章豫,為避嫌,必然不敢隨便提拔大公子。”

沈群山無奈歎息,“晏之在東羌四年,皇上心存芥蒂,能再用已是開恩,沈家又何敢奢求他再進翰林院。”

“我讓他去戶部,就是因為戶部考察嚴苛,他隻有在那邊多待幾年,經得住考覈,徹底得了皇上信任,纔有機會繼續升遷。”

“況且朝堂上對他質疑聲不斷,便是去了翰林院,也不一定能呆住。戶部有他泰山在,無論如何能護他坐穩官位。”

說話間,沈群山麵露悲愴,幾欲哀慟揮淚。

“我比誰都希望晏之能直上青雲,旺我沈家門楣,可他若是連個一官半職都謀不到,又何來青雲直上一說?”

“大哥冇了,我這個叔父若不能助晏之重入官場,怎麼有臉麵對大哥的在天之靈?”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情真意切,兩個同僚大為感動。

“侯爺心思縝密,考慮深遠,確實用心良苦。”

“眼下這般情況,大公子官複原職阻礙眾多,能到戶部任職,不失為一條出路,至少能暫時謀個官位。”

“下官回去就寫摺子遞上去。”

沈群山各種揖禮道謝,三人又寒暄幾句,兩個同僚這才齊齊告彆。

沈群山開門相送,出來便見一老仆站在院門外慾言又止,同僚見狀,知道必然是沈家有要事要處理,自覺勸沈群山不必再相送。

他並未強求,安排了貼身仆從去送客。

待人走遠,嗬斥道:“何事如此著急?”

老仆躬身將前院情況儘數告知,沈群山雙手負後,聽完麵色陰沉,眉頭緊鎖。

*

顧濯纓快行至前廳時,想到管家說的沈群山在與同僚談事,轉頭往沈群山書房方向去了。

走到一半,果見到仆從躬身引著兩個官員往外走。

他閃身藏在樹後,待認真看清後才發現,這二人並非沈群山的心腹官員。

思忖片刻,舒眉笑了笑,大步走了出去。

“張大人,盧大人。”

二人抬眼見是顧濯纓,頓時麵色複雜。

真是出門不利,怎麼會遇到這人見人怕的混世魔王。

儘管不願,還是上前打了招呼,寒暄著詢問他為何來此。

顧濯纓理直氣壯回答:“我因為點誤會來沈家道歉,冇想到能遇到二位大人。”

“聽聞侯爺最近忙著張羅沈大公子的事,把你們喊來,可是為了此事?”

沈晏之回來後,靖海侯作為叔父,為了他到處奔波,這事人儘皆知,並非什麼秘密。

二人訕訕而笑,打哈哈道:“靖海侯為大公子操心,人之常情。”

顧濯纓頷首讚同。

“說的也是,若是侯爺不管不問,倒真是冷血無情了。”

他忽然壓低聲音,湊上去神神秘秘道:“我正好知道皇上對此事的看法。”

“我昨日去宮裡見他,他正發愁沈晏之的事。”

“他說沈晏之若是真歸順了東羌,早已在東羌高官厚祿加身,不會四年無官無職,還願意回大楚。”

“他不想浪費一個棟梁之材,想為其官複原職。可有些官員不停上摺子攻訐沈晏之,皇上需要找個台階下。”

張盧二人錯愕不已,而後麵露疑色。

顧濯纓聳聳肩,“你們若是不信,先彆著急上摺子,等幾天就知道了。”

“若是這兩日有朝中元老出來為沈晏之說情,那就證明我冇騙你們,那人必是皇上為自己找的台階。”

“你們到時上摺子附和,定能討龍心大悅。”

他瞥了一眼立在遠處的沈家老仆,繼續低聲道:

“靖海侯求你們幫忙,你們若是偷偷把這事辦成了,還辦得漂漂亮亮,他必然要對你們感激不儘。”

說到這裡,他猛然板下臉,嚴厲道:“這可是皇上的秘密,你們敢亂說把我出賣了,我決不輕饒。”

張盧二人心裡雖半信半疑,麵上卻不敢置喙,連聲感謝兩句,忙不迭應下,保證絕不外傳。

顧濯纓直起身子,又恢複了往日的放肆風流模樣,揮揮手回了前廳。

張盧二人留在原地,麵麵相視。

“這……”

“且等等看。”

顧濯纓雖紈絝,卻極受景崇帝疼愛,時常出入皇上政殿。

若是真有朝中元老上摺子,說明顧濯纓冇撒謊。

冇有的話,隻當這混貨在信口雌黃,再照計劃上摺子也不遲。

左右不過耽誤兩三日,不會壞什麼大事。

*

沈晏之回來時,顧濯纓正在前廳和沈群山相談甚歡。

沈群山見他抿唇不語,麵色不冷不熱,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朗聲道:“晏之,你回來的剛好。”

“顧世子為了一點誤會,非要登門向你道歉。我說你絕不會計較這點小事。”

顧濯纓豪邁上前拱手。

“沈兄,前日攪了你的洞房,還請海涵。”

沈晏之微微放緩麵色,淡淡道:“顧世子見外了,誤會而已,無足掛齒。”

沈群山伸手示意二人坐下飲茶。

“我早說過,晏之不會計較。”

顧濯纓大馬金刀坐下後,幽幽道:“沈兄倒是原諒我了,可我得知秦氏受連累關到了佛堂,不知她是否願意原諒我?”

屋裡氣氛有些尷尬。

眾人麵麵相覷。

沈群山打哈哈道:“顧世子誤會了,沈家從不做不分青紅皂白之事。”

他睨了沈晏之一眼,沈晏之慢條斯理解釋,“叔父說的對,確實是顧世子誤會了。”

“秦氏去佛堂,是她自己想去抄經養心,和此事無關,也並非受你連累。”

“沈家一直是非分明,絕不為難無辜之人。”

“那就好。”顧濯纓長舒一口氣,開始優雅飲茶,忽而蹙了蹙眉,放下茶盞,扭頭看向沈晏之。

“賀小姐也因此被攪了洞房,她該不會為此氣惱我,或者遷怒誰吧?”

“顧世子想多了,妙心寬厚善良,並未把此事放在心上,更不會去氣惱或遷怒誰。”

提到賀妙心,沈晏之的眸光頃刻溫軟如水。

“她甚至在秦氏舊疾發作期間,把自己陪嫁的百年人蔘拿出來為其配藥。”

“如此賢良淑德,斷然不會做出心胸狹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