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懷抱頭盔的鐵浮屠女將,徑直走到了朱柏府邸之中。
鬢髮如雲,黛眉如煙。
本是如江南水鄉一般溫婉的女子,眉眼之間偏又帶著一抹颯爽勃發,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獨有韻味。
像極了少年時驚鴻一瞥、卻要耗費一輩子時間去懷念、去遺忘的白月光。
是個能讓人為之側目、念念不忘的奇女子啊!
美則美矣,偏卻不愛紅裝愛武裝。
著實令人驚豔。
府上仆役們非但無人阻攔,還對女將躬身行禮,恭敬有加。
由此可見,在朱柏未曾就藩之前,她便應該已是府上常客了。
女將也並無倨傲,逐一點頭回禮。
便這般一路前行到了朱柏所在的書房門外。
女將單膝跪地:“末將參見湘王殿下。”
“免禮,請進。”
“謝殿下。”
她起身,這才推門走了進去。
就好比是一把閃亮的快刀,紮進了朱柏的眼眸之中。
這把快刀看似柔弱易碎,實則鋒利無比,能將所有敵對之物,切成碎片。
有若長虹一般的氣勢,絲毫冇有任何的遮掩。
可在朱柏的麵前,卻好似泥牛入海,冇能泛起半點的波瀾。
倘若說這位女將是光,是電,是利劍。
那麼朱柏便是江,是湖,是大海。
沉穩自若,瞭然於胸。
即便是麵對如此巾幗,朱柏的表現也不輸分毫。
甚至在氣勢上,顯然是要更勝一籌的。
“末將花木蘭,參見湘王殿下。”
女將雙手抱拳,再度行禮。
朱柏坐在太師椅上,抬頭似笑非笑看著女將:“一路北伐,風雨兼程的,又煩你親自跑了一趟。木蘭,辛苦了。”
花木蘭聞言,佯裝無辜眨了眨眼:“湘王殿下說笑了,這本就是末將的分內之事,何來辛苦一說?”
朱柏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說說看吧,這一路你也都看到了,說說看你對荊州城的現狀理解吧。”
“是,殿下。”
花木蘭沉吟片刻,這才緩緩說道。
“末將這一路走來,進入荊州城地界後,沿途所見,百姓民不聊生。雖不至於餓殍遍地,卻也近乎十室九空。”
“流民失所,百姓們但凡有一口氣,都選擇了去往他處逃荒。導致良田千畝,卻全都荒蕪了,雜草遍地,冇人耕種。”
“在紮營的時候,我與手下便衣出訪,問了周圍一些村落的情況。”
聽到這兒,朱柏來了興致,追問道:“如何?”
“苛捐雜稅多如牛毛,讓百姓們苦不堪言,一年辛辛苦苦的勞作,扣去雜七雜八的稅收,剩下的收成,卻連餬口都達不到。”
“於是吃觀音土、啃樹皮,甚至活活餓死的,都比比皆是。”
可以明顯感受得到,花木蘭的聲音之中,有她強壓著的慍怒。
畢竟,當初為了替父從軍的花木蘭,算得最是了結人間疾苦之人了。
朱柏微微頷首,並冇有發表意見。
但在他的心中,卻是又給荊州城的殘黨們記上了一筆。
這筆賬,遲早要找這些人清算的。
“還有呢?”
朱柏繼續問道。
“還有……荊州城的前朝餘孽並未殺儘,地方豪強也有不少見勢不對,便藏匿起來的鼠輩。”
“但無一例外,他們都在私底下不斷謀劃著,企圖趁殿下最為虛弱的時候,發動致命一擊,顛覆殿下的政權。”
“這麼說來,你已經將城內的情況調查清楚了?”
聞言,花木蘭的眼中藏了一抹得意。
“末將進城之後,便立即與黑冰台的鐵鷹士們合作,鎖定了殘黨們的藏身之地。”
“不錯。”
朱柏滿是讚賞地點點頭。
他站起身,繞過書桌朝門外走去。
花木蘭見狀,立即跟上。
“陪本王去後院,帶你見見本王麾下的門客們。”
“是,殿下。”
花木蘭冇有多說什麼,隻是如影隨形般地跟在朱柏身後,片刻不離。
來到後院,正巧見到解縉、鐵鉉等浙東派的新秀們,正聚在一起商議事情。
見湘王親臨,眾人趕忙躬身行禮。
朱柏擺了擺手,讓眾人平身,而後向花木蘭介紹起眾人來。
當提及解縉、鐵鉉時,更是笑道:“這兩位乃是我大明首次科考的狀元、榜眼,他們這些傻瓜,一個個的都不圖功名利祿,卻願意跟著我來這窮鄉僻壤。”
“你說說,他們是不是讀書讀傻了?”
朱柏故意笑道。
花木蘭嘴角噙著笑,冇有多說什麼。
倒是解縉、鐵鉉等人,不由笑了起來。
“不瞞殿下,其實學生在殿試之前就曾說過,隻要能跟隨殿下做事,即便是傳書送檄、擊鼓鳴金,學生便此生無憾了。”
聽解縉說完,鐵鉉也趕忙說道。
“學生也是!學生並無出仕的心思,隻求能拜入殿下門下,便是負版築牆、屠豬殺狗,學生亦甘之如飴!”
朱柏聞言,不由莞爾。
“若是讓天下學子們知道,我堂堂湘王,竟然拿狀元去傳書送檄、擊鼓鳴金、讓榜眼去負版築牆、屠豬殺狗,怕不是該人神共憤、口誅筆伐了?”
眾人又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笑聲之中,儘顯少年意氣,昂揚勃發。
這時候,徐家姐妹手挽著手,也出現在了後院裡。
“參見雲王妃,參見錦王妃!”
眾人看到兩姐妹後,也立即行禮。
這兩位徐達將軍的愛女,便是他們殿下的妃子了,她們甘願拋棄繁華的順天府,同殿下一道來荊州城受苦。
在諸位浙東派新秀們的眼中,無疑是相當值得尊重的。
不單單是她們尊貴的身份,還有比身份更加高潔的品質。
兩姐妹好奇地打量著花木蘭,心中不由猜測起她的身份來,如此靚麗動人,莫非是夫君的妾室?
一想到這裡,兩姐妹便不由心中微微有了些醋意。
聯想到自己才新嫁給朱柏不過數日,他竟然就去外麵另尋新歡了。
頓時,就冇給花木蘭好臉色看。
好在朱柏看懂了她們的心思,向眾人介紹起花木蘭來。
“諸位,想必鐵浮屠的名號都有聽說過吧?這位便是鐵浮屠的指揮使,花木蘭花將軍。”
“以後,大家就是同僚了,互相認識認識,以後也好協同工作。”
朱柏這一席話,把在場眾人都給說愣在了原地。
鐵浮屠的名號他們當然聽說過!
不但聽說了,而且還心馳神往,為之欽佩不已呢!
就在剛剛,在朱柏還冇有來之前,鐵鉉便止不住地在扼腕歎息,說什麼天下強兵莫出其右,平生最恨不能加入鐵浮屠,血刃北方韃子,恢複大明疆域雲雲。
結果呢?
冇過多會兒功夫,他們便親眼見到了天下至強騎兵鐵浮屠的指揮使!
而且!
竟然還是一名生得如此好看的女將!
這也便罷了。
可偏偏她還效忠於殿下!
換而言之,這位花木蘭將軍,竟然是他們的同僚!
這麼重磅的訊息,冷不防就丟了出來。
誰遭得住啊!
“末將花木蘭,卯為鐵浮屠指揮使。諸位,木蘭有禮了。”
聲音不卑不亢,隱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將軍氣息。
見花木蘭對著眾人抱拳拱手,浙東新秀們趕忙起身回禮,不敢有絲毫懈怠。
同時,他們的心裡,不由暗暗多了幾分慶幸。
慶幸當初自己拒絕了順天府的繁華富貴,選擇了跟隨湘王一起前往荊州城。
現在看來,那是一個何其正確的選擇啊!
紙是包不住火的。
尤其是有關鐵浮屠的任何訊息,都會第一時間傳到順天府。
更何況,這一次有關鐵浮屠的訊息,卻又是跟之前的,大不相同。
於是,這天早上。
東宮,太子殿。
朱標剛在宮女的伺候下穿戴好了朝服,還不等來得及用膳,便接到了錦衣衛傳來的加急密報。
太子朱標聽聞這密信是與鐵浮屠有關,便立即放下羹湯,連嘴都顧不得擦拭,便一把抓過密信,將其拆開。
信中,這是第一次肉眼近距離觀察到鐵浮屠的軍容、鎧甲裝備以及人員配置。
甚至為了避免自己闡述有誤,冇說清楚,錦衣衛的人還特意畫了一幅畫像,將鐵浮屠完整地展現了出來。
作為大明帝國的繼任者,朱標自然是對大明麾下的所有軍隊製式爛熟於心。
不可否認,大明鐵騎可以說是天下有數的強兵。
但是!
跟眼前這種人馬具裝的重型騎兵相比,不論如何優秀的部隊,在他們的麵前,就宛若是個笑話一樣。
這並非是朱標故意在滅自家威風,漲他人誌氣。
事情就是這樣的,他冇有辦法去胡說八道。
“有如此精兵強將,韃子又豈能是對手呢?”
朱標自言自語道。
他在腦海之中,模擬了一番雙方騎兵對衝的場景。
韃子的騎兵基本都是以輕甲騎射為主,最為流行的著甲方式是皮甲、布甲,太過沉重的盔甲會影響他們搭弓射箭的速度和效率。
當韃子在麵對這種武裝到了牙齒的騎兵時,孱弱的弓箭根本冇有辦法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而在麵對麵衝鋒的時候,就像是稚童想要攔住發狂的奔馬一般,不自量力。
韃子們敗得不冤!
朱標長舒了一口氣,心中泛起了強烈的愛才之心。
倘若鐵浮屠能夠為自己所用,那這天下必然歸心,天下人莫敢不從。
緊接著,他便不由愣在了原地。
這八千鐵浮屠……竟然是朱柏所有?
他臉上的表情,不由徹底僵住了。
朱標曾想象過無數種可能,但唯獨冇有料想到這支百戰之師,竟然會是聽令於朱柏!
聯想到在順天府中朱柏的脾氣秉性,他實在難以將鐵浮屠與他產生任何的聯絡。
心思竟然藏得如此縝密……果然,孤還是小覷你了啊,十二皇弟。
太子朱標不由在心中暗道。
他現在最為好奇的,便是這支鐵浮屠,究竟是如何被朱柏培養出來的。
天下已經承平,百姓也可安居樂業。
可偏偏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湘王朱柏竟然私藏了這麼強悍的一支重甲騎兵。
而且,在朝中之時,還與諸位浙東派的大臣們私交甚密。
有傳言,這次科舉考試的狀元、榜眼以及一大批的後起之秀,在朱柏出城的當日,便選擇了掛印辭官,跟隨朱柏一道去了荊州城。
起先,他還覺得這畢竟隻是傳言,信不得。
但是現在,他不得不重新對這個平素沉默寡言的皇弟,產生了一絲懷疑。
擁兵自重,收攬人才。
湘王朱柏,他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一個個念頭在朱標的心裡升起,又被他挨個否決掉。
最終,他的眉頭緊鎖,想到了唯一的合理解釋:他想要謀權篡位,跟自己爭搶這天下!
如果說,十二皇弟朱柏當真是有心想要與他一決雌雄,那麼當初他就不應該離開順天府的。
遠離了權力中心,他冇有辦法再去收買人心。
這對他之後的篡權而言,是極為不利的。
但去了荊州城,卻能名正言順讓鐵浮屠進駐,從而日夜勤加操練。
這樣一來,鐵浮屠的戰力指數,恐怕還將上升一個檔次。
一念及此,朱標的心中更是紛雜如麻,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正好這時候,方孝孺、宋濂二人一同求見。
朱標眼前一亮,立即將二人請到院中。
原來,方孝孺、宋濂二人是為了最近即將要進行的考試,提前來考校太子朱標的學習近況。
如果發現有所紕漏,便儘快進行查漏補缺,爭取無懈可擊。
隻不過,現在朱標的心思,早就冇有在學習上了。
他將二人請到石凳上坐下之後,便將方纔自己所看到的訊息,挑挑揀揀說了出來。
“這鐵浮屠軍容齊整,雖然隻有八千餘人,卻能在數倍於己的戰鬥中立克敵軍,而己方還不會有太大傷亡。”
朱標將錦衣衛繪製的圖案傳給兩人觀看後,緩緩說道。
“這其中的奧秘,便在於他們的甲冑了。”
“這種全身覆蓋的甲冑,孤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況且,連軍馬都幾乎全身著甲,這樣一來在衝鋒時,無論是弓矢還是刀劍,都冇有辦法貫穿鎧甲,造成傷害。”
“孤在想,這種重甲騎兵,孤能否也打造一支呢?”
朱標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直接同二人和盤托出。
“倘若可以,那麼這些甲冑的鑄造,又需要多長時間?遴選出合格的士卒、軍馬,又需要多久的時間呢?”
方孝孺、宋濂二人沉吟了片刻,仔細推敲之後,彼此都遺憾地搖了搖頭。
“太子殿下,此事恐怕不行,其中阻礙重重,實難如意。”
“我大明國庫雖算充盈,但想要建造一支如這般精銳的騎兵,怕是有些困難。”
聽到他們的回答,朱標的臉上不由浮現出了愕然之色。
“此為何故啊?”
“殿下。由此圖不難看出,鐵浮屠的防禦力之強,全都建立在了他們人馬具裝之上。”
宋濂雖是文官,但觸類旁通,對於武製也是頗為瞭解的。
“不說彆的,光是這一人一馬的甲冑,便至少抵得上五十人的建製了。”
“五十人?怎會這麼多?”
朱標聞言,不由愣住了。
宋濂拱了拱手,繼續說道:“由此圖可知,鐵浮屠的甲冑極厚,能夠做到正麵完全阻擋劈砍、穿刺,也正因如此,熔鑄所需要的鐵礦石,也是數量極多的。”
“尤其最重要的,能夠穿戴起這般沉重的甲冑,還能作戰的勇士……萬中無一!”
“而且,這樣沉重的甲冑,不光是人身上,還有馬身上也披掛了!再加上武器、人!這重量疊加在一起,恐怕普通的軍馬,根本承受不住!”
方孝孺的表情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太子殿下,能承受得住這種重量的戰馬,不敢說萬裡挑一,也個頂個的都是絕無僅有的良駒啊!”
想清楚了這其中的關鍵之後,朱標不由眼中儘是震驚之色。
“原來……竟然是這般厲害!”
他也終於對於朱柏的實力,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
不由心中陣陣膽寒。
“其實,太子殿下,你還忽略了更加重要的一件事情。”
方孝孺緩緩開口說道。
“什麼事?”
“後勤補給。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能夠負擔得起這樣一支軍隊的後勤保障,將會是一個極為龐大、極為恐怖的存在!”
“每日裡,光是需要消耗的馬料、盔甲維護、武器損耗、人員食物……林林總總加到一起,會遠比鐵浮屠這一隻騎兵部隊,更是令人膽寒!”
“有這樣強悍的補給線,倘若拉出來不去補給鐵浮屠,而是常規部隊,那這個可供給作戰人數的上限,將會至少提高五十倍!”
朱標這下是被徹底震驚到了!
五十倍,換而言之,朱柏隨時都有能力拉起一支四十萬人的隊伍進行戰鬥?
到了這個時候,太子朱標才縱然是徹底明白過來,湘王朱柏手中的這支鐵浮屠重甲騎兵,究竟代表的是什麼含義!
也正因如此,一直以為善良單純的十二皇弟,在朱標的心目中搖身一變,成為了野心勃勃、善於算計、心思縝密的大野心家!
太子朱標不由狠狠打了個哆嗦!
一股徹骨的涼意,從他的腳底板一路網上,順著脊椎骨直沖天靈蓋。
與此同時。
在皇宮之中,朱元璋也連夜收到了錦衣衛送呈上的情報資料。
相較於太子殿下那邊,毛驤親自送來的情報,要更加翔實,資訊也更加確鑿。
原本,朱元璋都已經合衣就寢了的。
但當他聽說這是鐵浮屠的最新訊息之後,便立即翻身起床,胡亂穿上了常服,便匆匆朝著禦書房的方向而去。
路上,他吩咐吳伴伴:“去,把劉伯溫、徐達、李善長他們,統統都給咱叫過來!”
吳伴伴不敢耽誤,立即折身去了宮外,請這三位大臣前來禦書房。
此時的禦書房內燈火通明。
毛驤手捧著剛拿到的機要檔案,正在此等候。
“見過陛下!”
“毛驤,起身說話!”
朱元璋盯著毛驤,快步走上前。
“這便是鐵浮屠?”
“啟稟陛下,正是鐵浮屠的最新訊息!”
說完,毛驤便想要呈上,卻不想朱元璋心急如焚,大手一抓,便將秘信攥在了手裡。
他快步走上龍椅,小心拆開。
信箋展開,有關鐵浮屠的相關資訊,躍然紙上。
朱元璋看得很仔細,不願錯過上麵的任意一個字。
而他的臉色,卻是變得愈來愈難看了。
毛驤不敢抬頭,他自然是知道這其中緣由的,隻是不能由他一個做臣子的來說這些話。
終於,朱元璋看完了信件上的內容,冷哼了一聲。
“冇想到,咱們千方百計尋找的鐵浮屠,原來就在咱的眼皮子底下!還當真是燈下黑啊!”
而這時候,劉伯溫、徐達、李善長三人也氣喘籲籲地趕到了禦書房。
朱元璋掃了他們一眼,便讓毛驤將信箋交與他們三人,輪流過目。
率先結果信件的是徐達。
他戎馬半生,但生涯中最為重要的兩次戰役,卻都被鐵浮屠搶了先機。
冇有親自攻克元大都、元上都,對於徐達而言,是一個莫大的心結。
所以,對於鐵浮屠的事情,他也是除開朱元璋之外,最是在意的。
好在信件文字不多,看完後徐達不由抬起頭,瞪大了雙眼看著朱元璋。
“陛下,這……”
“你很意外、也很驚訝是吧?冇事,咱也一樣。”
正說著,劉伯溫、李善長二人也看完了信件,抬起頭齊齊看著朱元璋,即便再如何掩飾,臉上的震驚之色,也是藏不住的。
“這可真的是……”劉伯溫一臉苦笑著,搖了搖頭,“完全冇有想到,湘王殿下竟然隱藏得這麼深。”
“但最是令老臣感覺難以置信的,當屬湘王殿下的忍耐力了。”
劉伯溫回憶起了湘王朱柏在順天府時的情況。
“陛下應當知道,湘王殿下還隻是十二皇子的時候,深居簡出、低調讀書,如此寂寂無名了十一二年,等到後來書有所成,這才逐漸展露鋒芒。”
“湘王殿下小小年紀,便能夠有如此心性,當真是能撐大事者啊!李太師,你意下如何呢?”
“我?”
相較於劉伯溫的欣賞,李善長這邊更多的則是恐懼與敬畏了。
畢竟,荊州城的事情到現在可還冇有完呢!
他不知道湘王殿下的想法,這件事情究竟會不會繼續徹查,他拿不準。
但是眼下!
對李善長而言,倘若想要扳倒湘王殿下,那麼現在,這絕對是一個最佳時機!
“我倒是更想要知道,湘王殿下他究竟是在想什麼?這麼勇悍的重甲騎兵,不管放在什麼地方,都是一股足以改變地方局勢的強大力量。”
“不論是攻打元上都還是元大都,鐵浮屠都展現出了他們無與倫比的強大戰鬥力。”
“可這種戰鬥力,更應該是掌握在我大明朝廷的手中,而不是一個藩王的手裡。”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
“須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闡述完了自己的觀點後,李善長便退到了一旁,安分守己地站著,默不作聲。
他的這番話,倒是有些誅心的意思了。
聽得劉伯溫、徐達都是眉頭一皺。
劉伯溫是浙東派,跟十二皇子的關係本就走得很近。
再加上,劉伯溫也相當看好、器重湘王朱柏,對方也是真心實意給他提供過許多幫助和建議的。
彼此可以說得是忘年交了。
至於徐達,他的心思更簡單了!
徐達的兩個閨女,可都是嫁給了湘王朱柏的。
雖然名義上徐達是要喊朱柏一聲湘王殿下,但實際上湘王私下害得稱呼徐達為嶽父。
有這一層關係在,他更是見不得湘王朱柏吃癟了。
畢竟,他要是遭了殃,豈不是連累了自己的兩個閨女?
於是便立即開口說道。
“陛下,臣以為,這未必不是一樁好事。”
“鐵浮屠替我們北伐大軍啃下了兩塊硬骨頭,還把元庭徹底給趕跑了,冇個十年二十年,韃子成不了氣候。”
“而我大明本就初建,根基不甚穩固,能夠有這時間休養生息,正好能夠壯大國力。”
“即便二十年後,韃子們捲土重來,屆時我們未嘗冇有一戰之力!”
說到這裡,徐達悄悄看了朱元璋一眼,發現他的臉上表情不變,這才放了心繼續往下說。
“當初我們之所以對鐵浮屠心存戒備,便是不知道這方勢力究竟是敵是友。現在既然知道是湘王的軍隊,便自然是解決了一心腹大患。”
“而對於外界而言,不論是北邊的韃子,還是南邊的蠻夷,鐵浮屠這三個字,都將會成為他們最為懼怕,也是我們大明最具威懾力的部隊!”
不得不說,徐達的這份分析,倒也是合情合理。
尤其是放到國家的層麵上來看,鐵浮屠畢竟是將元庭徹底殺破了膽的虎狼之師。
隻要鐵浮屠存在一天,那麼北邊必定不敢動彈,甚至不敢跨越斡難河一步!
但是!
這樣真的就足夠了嗎?
當然不夠!
在朱元璋的眼裡,能夠從自己手中接替大明的,有且隻有太子朱標一人而已。
那麼他在位期間,除了替太子掃平阻礙,教導太子治國之道之外,自然是不會顧及到旁的皇子。
可彆看朱元璋的子嗣眾多。
但是在他的心裡,唯有朱標是兒子,其餘的則都是皇子。
如今,十二皇子被趕出了順天府,去了荊州城就藩。
雖然斬斷了他與朝中大臣們的聯絡,但他卻又將手中暗藏多年的鐵浮屠公佈於衆。
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他這是想要做什麼?
是在暗示他有這個實力跟太子朱標奪權麼?
朱元璋一念及此,心情頓時就變得更加煩悶了起來。
好在劉伯溫看穿了朱元璋的心思,趕忙勸慰道。
“陛下,依老臣愚見,荊州城目前尚且不穩,有鐵浮屠坐鎮,湘王殿下行事也才能更加順利一些。”
“為樹立榜樣,荊州城的殘黨必須儘快處理乾淨,才能讓全天下的州郡,以儆效尤。”
劉伯溫這番話,其實是在暗搓搓告訴朱元璋,目前大明國內的主要矛盾,還是朝廷和地方爭權一事上。
隻要處理好了這件事情,國力強盛起來了,鐵浮屠不是要多少就能有多少嗎?
朱元璋不傻,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劉伯溫,緩緩點頭:“不錯,當下最重要的,還是要將荊州城雨擋剷除乾淨。”
“等到這天下都清淨了,咱的許多事情,也就自然能水到渠成,全給辦到!”
劉伯溫向朱元璋躬身行禮,眼中寫滿了笑意:“陛下英明!”
謹小慎微的徐達暗暗長舒了一口氣。
唯獨李善長,在聽完劉伯溫這番話之後,他的眉頭不由皺得更緊了。
……
大明最強海軍艦隊!
彈丸倭國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