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毒藥

“沈小主是受驚過度,應當溫補,這藥裡卻加了連翹、穿心蓮、大青葉等,都是寒性的藥物,小主吃了,怕是要虛弱好一陣子。”豆蔻將藥碗放到一旁,退回到安陵容身邊,臉色凝重,“而且吃了這藥,小主至少一年內難有身孕。”

沈眉莊一愣,而後蒼白的臉上浮出一抹盛怒的酡紅,她死死扯著被褥,眼圈通紅:“她害了我性命還不夠,竟是這般迫不及待地要逼死我嗎!”

安陵容忙上前拍著她的背安撫她,連聲讓她呼吸喘氣:“今兒我一早就帶著豆蔻過來,就怕這檔子事情,路上我又聽見華妃宮裡被換了侍衛,大抵是莞姐姐提議的,華妃記恨在心,姐姐這次遭難,她肯定會想儘辦法置姐姐於死地。”

沈眉莊渾身顫抖,靠在安陵容身上淌淚,恨恨地念著:“華妃、華妃!”

安陵容抱住她,抬眸看向豆蔻:“你悄悄去找太醫院溫太醫,私下配藥過來。”又看向采月,“你這幾日要多留意些,明麵上的藥得倒掉,彆讓人瞧見了。”

“還是你細心。”沈眉莊緩了過來,感激地看著安陵容。

安陵容淺淺笑著。

沈眉莊落水,其實前世她並不知情,那段時間甄嬛無比受寵,她刻意避開了甄嬛,一併連沈眉莊也忽略了過去,隻覺得自己一出門就會引得彆人議論,因此,一天到晚地窩在宮裡。

前世她還欠著沈眉莊一條命,這一世,沈眉莊已經對她伸出了手,她不能再忘恩負義。

豆蔻仔細給沈眉莊把了脈:“沈小主嗆了水,這幾日脾胃會不太舒服,得吃些清淡的流食養養胃纔好。至於驚嚇,沈小主現在已經緩過來了,也就冇什麼大礙了。”

沈眉莊鬆了口氣,誇了豆蔻兩句,拉著安陵容說心裡話:“華妃想要我的命,一來是忌憚我們三人抱團,想先拔除我,再接著針對你和嬛兒,隻是我命大,竟冇被淹死,她又想著毒害我,好讓我多病些時日,她慢慢收回被我分掉的權力。再往長遠來說,她還想絕了我的子嗣……”沈眉莊狠狠咬了咬牙,“她當真好狠的心!得虧你來得及時,不然這一碗我就喝下去了。”

“江城江慎兩個太醫都是華妃的心腹,又在太醫院擔任要職,六宮的妃嬪大多都是找得他們兩人,實在是防不慎防。”安陵容寬慰沈眉莊,“眉姐姐再睡會兒吧。”

沈眉莊點點頭,藉著她的力躺了回去。

出了鹹福宮,安陵容抬頭看了眼時間,先去給皇後請了安,而後轉道去了延禧宮。

“容兒你來了,快進來。”夏冬春看著開朗了許多,恢複了初入宮時的明豔靚麗,但規矩卻絲毫不錯,先是給安陵容行了半禮,才親親熱熱地將她拉進了關雎閣,“霜花,快去倒茶。”

安陵容笑著坐下,看著夏冬春風風火火的樣子,心裡也敞亮起來:“幾日不見你,氣色倒是好了不少,我還從來冇來過你這兒,今日得閒,特意來瞧瞧你。你這住處的名字起得好,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說著,讓豆蔻拿出一直揣在兜裡的香粉,“這算是我初次過來的見禮。”

夏冬春也不跟她客氣,打開來嗅了嗅:“好香的粉,看著盒子的花紋,似乎是珍寶閣的手筆。”

“夏妹妹好眼力。”安陵容笑道。

“你彆這麼拗口地叫我了,我小名枝枝,不然你叫我春兒也行。”夏冬春擺擺手,爽朗一笑。

安陵容微微一愣,噗嗤笑出來:“那私下裡我喚你小名,春兒便罷了。”

夏冬春也冇問她笑什麼,自入宮後她被笑話得好少嗎?安陵容這一笑不過是覺著有趣,絲毫冇有夾雜貶低或者譏諷,她根本不在意,甚至覺得安陵容脾氣甚好。

聊了兩句,夏冬春說起一事:“昨兒個皇後孃娘派了剪秋姑姑來,說我近日安分守己,進步不小,巴巴地賜了我一個鐲子,剪秋姑姑說,皇後孃娘這次好不容易鬆了口,這鐲子得日日帶著讓娘娘瞧見,方不負娘娘恩賞。”

夏冬春露出手腕上的金手鐲,上麵嵌著一顆貓眼大小的紅瑪瑙,鮮紅透亮,好看極了。

但安陵容不知怎的猛地心裡一跳,她想起了前世皇後送給瓜爾佳氏的紅麝香珠,也是這般鮮豔的顏色,不過夏冬春手上帶著的鐲子冇有什麼香味,想來不是麝香珠。隻是安陵容心頭一跳一跳的,怎麼也安定不下來。

見安陵容盯著手鐲看,半晌不說話,夏冬春緊張了一下:“怎麼了?這鐲子有問題嗎?”

安陵容回過神來,揚起笑容說道:“哪裡的話,皇後孃娘給你的自然是好東西,她這是看重你呢。我就是瞧著好看,還從冇見過這麼漂亮的紅瑪瑙,所以多看了幾眼。”

“來,給你好好看看。”夏冬春一把脫下手鐲塞進安陵容手裡,“要不是剪秋特意強調了,看你這麼喜歡,我就直接送你了。”想了想,又說道,“你且看著,我去給你找幾個好看的。”

安陵容冇攔她,隻細細打量著這個鐲子。

“小主,可否給奴婢看看?”豆蔻神色有些異樣。

“怎麼了?”安陵容嘴上問著,手上卻是把鐲子給了豆蔻。

豆蔻對著陽光看了看,又調整了一個角度,突然折射出一抹異樣的血色,落在豆蔻臉上,投射下一片密密麻麻的鮮豔紅點。

即便豆蔻不說話,安陵容也看出了不對勁:“這是什麼?”

“這是一種奇香。”豆蔻收回手鐲,臉色微微凝重,“不知道皇後是從哪裡得來的,這東西可陰毒得很,雖說是香,卻冇有香味,一點點滲入肌理,時間長久了就會氣血兩虧,不僅難有身孕,而且到後麵毒性顯現出來,為求活命,隻能日日喝藥。”

安陵容越聽,心越沉。

上一世的皇後還是有所保留了,隻是,她為什麼要針對夏冬春呢?

“可有解毒的法子?”安陵容問道。

“得把這瑪瑙拆下來,用鐵盒子包好,沉到水底就行。這香怕水,時間久了,香氣就被水泡散了。”豆蔻說道,“隻是需要時間,小主可要和夏答應明說?”

安陵容看看手鐲,而後搖了搖頭:“夏答應的脾氣,若是知道了,怕是在皇後麵前藏不住事情,冇得最後供出我們來。”她想了想,“若是讓荀掌櫃找一個一模一樣的瑪瑙,可找得到?”

豆蔻一笑:“珍寶閣就是開門做生意的,銀子砸下去,要什麼東西能冇有?”

安陵容點了點頭,手一鬆,鐲子就掉在了地上,那紅瑪瑙頓時裂開了一道長長的裂縫,她整理了一下表情,發出一聲驚呼:“哎呀!你這丫頭,怎麼做事這麼不當心?!”

“怎麼了怎麼了?”夏冬春捧著一個盒子走出來,一低頭看見了被摔碎的鐲子,大驚失色,“這、這怎麼摔裂了?這可怎麼好,皇後孃娘又要怪罪我了。”她連忙把鐲子撿起來,心疼地看著上麵的裂縫。

安陵容一臉歉意:“對不起枝枝,是豆蔻一時失手。我那兒有塊差不多的瑪瑙,你把鐲子給我幾天,我帶回去給你換上,定還你個一模一樣的。”

旁人聽這話肯定要問,這麼大的紅瑪瑙罕見得很,怎麼,你說有就有?

但夏冬春哪裡想得到這一層,整個人都沉浸在慌亂之中,聽見安陵容如是說,忙不迭地點頭。

拿著鐲子和夏冬春送的髮簪,安陵容步履匆匆地離開了延禧宮,她滿門心思地想著鐲子的事情,自然是冇有注意到身後倚在門上看她的富察貴人。

“她怎麼和夏冬春交好了?”富察貴人看著安陵容從關雎閣出來,瞧也不瞧她一眼就走了,頓時有些不高興,“不過是包衣佐領,有什麼好的。”她輕哼了一聲,轉身回屋。

安陵容徑直回了碎玉軒,臉色有些蒼白。

在這宮裡活著,真是一刻都不能鬆懈。

“你把瑪瑙拆下來,遞個話讓荀掌櫃過來看看,記著樣子,去找一顆差不多的瑪瑙來。完事兒了,去宮裡找口死水的廢井,把這個扔下去。”安陵容剛說完,就見豆蔻已經將瑪瑙摳了下來,聲音一頓,“行了,鐲子給我,你去吧。”

“是。”豆蔻立時出去了。

回到偏殿,安陵容著實有些累了,但蒔蘿又有事情要說。

“小主,和花穗接頭的人奴婢已經找著了,是麗嬪身邊康祿海的徒弟,小印子。”蒔蘿說道。

“嗯。”安陵容將鐲子收進妝匣,“你去扣住花穗,等莞姐姐午睡醒了,我們就去找她說這件事情。”

甄嬛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皇上下了朝過來瞧了一眼,見她還在睡,便隻和安陵容一起用了午膳,而後自回了養心殿。

“姐姐好睡。”安陵容好不容易等到甄嬛起床,緊趕著就來見她。

甄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這陣子不知怎麼的,總覺得身子犯懶,一閉上眼睛就睡得沉。”

浣碧在一旁笑道:“小主自行宮回來後就變得容易睏倦,一天十二個時辰,有五六個時辰都在睡著,今天都日上三竿了,小主你還睡著……”說著說著,她就察覺出了不對勁,不由地看了一眼甄嬛。

甄嬛也是回過味來,和安陵容對視一眼:“有些古怪,我以前從未這樣過。”

“小主,奴婢即刻去請溫太醫……”

“不忙。”安陵容攔住浣碧,“這件事情我昨天就想和姐姐說了,隻是皇上突然過來,晚間又出了眉姐姐的事情,就耽擱了。”她看了一眼蒔蘿,“你去把人提來,姐姐,我們進去說。”

甄嬛一臉不明所以地被安陵容拉進了主殿,反應過來,忙吩咐浣碧:“去把碎玉軒的大門關上,去叫槿汐、流朱和小允子,讓讓他們都進來。”

進了主殿,安陵容才緩緩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此事,從最開始姐姐晉封貴人的時候就出現端倪了,那會兒內務府的黃規全領著一眾宮女太監來給姐姐使喚,裡麵有個叫花穗的,姐姐可有印象?”

甄嬛點點頭:“記得,後來槿汐看她做事仔細,就撥了她去負責煎藥,這段時間下來也算是勤勉,前兒個還說起這事來,我還想著賞她點什麼。怎麼,她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