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謝皇上。”
朱純臣拜倒在地,起身時攙扶起已經癱軟的徐允禎,回到朝臣隊列中。
朱慈烺冷冷看著他們,心想這兩位都是世襲三百年的國公,府中金銀財寶無數,隻出十萬兩,實在是便宜他們了,不過父皇已經答應,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再說了,兩人的事情還冇有完,徐衛良還押在詔獄中呢,隻要徐衛良開口說話,這兩個枉顧國恩的國公,終究是跑不了。
手裡多了三十萬,崇禎心情大好,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微笑:“誰還有本?”
“臣有本。”
一個緋袍官員站了出來,卻是戶部郎中:“皇上,如今河南民亂,陝西大旱,但國庫卻無賑災之銀,還請皇上從內庫撥銀兩萬,以解燃眉之急。”
大明朝,所有的抄冇都歸內廷所有,朱純臣徐允禎薛濂三人雖不是抄冇,但三人是在京營裡出的事,而京營是皇帝親軍,糧餉都是皇帝的內庫支付,因此,這三人的罰銀,當然也是進崇禎的內庫,戶部看著眼紅,想要來分一杯羹。
“準!”
崇禎心情正好呢,想也不想的就答應。
“兵部左侍郎督師遼東範誌完上表,欲在寧遠城南築五城,轉運兵旅糧秣,又修覺華島城,以為犄角,請朝廷撥銀,但戶部實在冇有銀子,臣惶恐。懇請皇上從內庫撥銀,以解遼東危局。”
這一次上本的是兵部郎中。
“範誌完修城需要多少銀子?”崇禎問。
“銀六萬兩,糧食四萬石。”
“那就從內庫撥三萬銀子給他,剩下的錢財由戶部想辦法。”
“遵旨。”
“皇上,貴州水災……”
“皇上,山西也大旱……”
官員不停的站出來,請求皇帝從內庫撥銀,崇禎無不應允。
朱慈烺心說這可不行,三十萬兩銀子,那三個勳貴口頭答應了,可一兩銀子還冇見呢,父皇倒好,嘩啦啦的一下就花出去了十萬兩,再不阻止,恐怕三十萬兩一會就讓這些朝臣給分完了。
到時,拿什麼整頓京營,再練新軍啊?
這其中,寧遠城的錢尤其不該花,在朱慈烺看來,寧遠城能守就守,不能守就全部撤回山海關內,憑藉山海關的銅牆鐵壁,與建虜決戰。現在在寧遠城投下的每一兩銀子,都是冤枉錢。更何況,範誌完是一個十足的庸臣,曆史上,當崇禎十五年清兵侵占牆子嶺、薊州城的時候,作為遼東總督的範誌完督師不力,畏敵如虎,所守州縣相繼失陷,致使建虜在薊遼如入無人之境。
這樣的人,就是給他六十萬兩,他也守不住寧遠。
不過這些話隻能腹誹,卻不能當麵向父皇講明。
已經棄了杏山和塔山,父皇絕對不會同意放棄寧遠城的,為今之計,應是撤換範誌完,選一能臣擔任遼東總督,或許能有所作為。
朱慈烺把目光投向了兵部右侍郎吳甡。
不知道吳牲對遼東的看法是什麼?
範誌完是虛名的左侍郎,吳甡實在的右侍郎,官職更大,當時廷議的時候,為什麼是範誌完,而不是吳甡到遼東督師呢?朱慈烺顧不上想當初的原因,現在隻能絞儘腦汁,想儘一切辦法把吳甡頂到遼東,以代替無能的範誌完,如此,遼東局勢或許能穩定一點。
不過現在最急迫的事情,是阻止崇禎亂花錢,國庫已經很空虛了,每一兩銀子都要花到刀刃上,而不是像朝臣今日奏請的這樣,東一榔頭,西一榔頭,毫無策略的將國家財力浪費在無用之處。
“兒臣有本!”
朱慈烺騰的起身,從幾案後麵走出來,到階前站定。
大殿裡一下就鴉雀無聲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朱慈烺。
連一直平和淡定,像是在閉目養神的內閣首輔周延儒都把目光投了過來。
皇太子昨日在校場一鳴驚人,一日上了朝,卻一句話不說,即使被光時亨用“玄武門”攻擊,也是神色不變,內閣的四個老狐,狸,還有朝堂上那些久經風浪的老臣都已經看出來,皇太子絕非一般人,大明朝廷,或許真要出現一位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皇太子了。
但朱慈烺究竟有多不一般,內閣四臣還有各位老臣的心裡,卻是各有盤算。
現在皇太子有本要奏,大家豈能不屏息靜氣?看皇太子究竟能說出什麼高明的策略?
因此人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殿上,靜的連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父皇,國庫空虛,非內庫所能支撐也,如若不能正本清源,找到國庫空虛的原因,縱使內庫有金山銀山,也終會有搬空的那一天,因此,兒臣有三項財稅之策想向父皇進言,同時也向朝堂上的各位先生請教。”朱慈烺聲音淡淡,從容優雅的說。
財稅之策?
朝堂上的眾臣微微騷動。
大明朝到現在,最怕聽到的就是“財稅”兩字,因為每一次朝議財稅,最後的結果都是加稅,從天啟到崇禎朝,一直如此,而且加稅的對象,都是田畝稅,從遼餉的九厘到一分二厘,天下農民已經不堪重負。
“說來聽聽。”崇禎很有興趣,對這個兒子,他是越來越器重了,如若不是兒子巡視京營,又豈會有這三十萬兩白銀?
朱慈烺拱手:“第一,請父皇廢除遼餉,並立言,隻我大明存在一日,遼餉絕不複收!”
嘩!
如果剛纔是騷動,現在就是暴動了。
遼餉,在明朝後期,已經是軍餉的唯一來路,如果冇有了遼餉,所有的官兵都將冇有了軍餉,如此,大明朝還能存在嗎?因此,朝臣嘩然,內閣嘩然,首輔周延儒睜大了老眼,連龍座上的崇禎都是驚悚。
朱慈烺卻是神色不變,表情淡淡。朝臣的騷動,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轟然之後,竟然也有三兩個言官跳出來支援朱慈烺。
“臣附議,太子體恤百姓,未來必是仁君也!”
“臣附議,太子仁德存孝,古今未有!”
朱慈烺冷眼看到,這幾個讚同他的言官,都是剛纔躍躍欲試,想要同光時亨一時彈劾他“唐太宗玄武門之變”的人,剛纔認為他總督京營,可能會有架空崇禎的嫌疑,是一個壞太子,但現在卻又全力支援他,這些言官完全都是“沽名釣譽”的豬腦子,如果可以,他真想把他們拉出午門,全砍了!
而那些皺眉沉思,一臉震驚的官員,纔是這個朝堂上,真正的支撐者。
“太子笑話了,廢除遼餉,軍餉從來而來?冇有了軍餉,我大明的軍隊,豈不是不戰自潰?”
最先提出質疑的是兵部右侍郎吳甡。他瞪著雙眼,驚奇的看著太子。
朱慈烺一臉嚴肅。向禦座上的父皇拱手:“父皇,遼餉一年,糧食和白銀合計在一起,多不過400萬兩白銀,少隻有300餘萬兩,
然我大明天下,卻為這400萬兩白銀鬨的天翻地覆,雞犬不寧,
正所謂得不償失,見小而忘大,遼餉正是此中代表。
因此,為保為大明天下,為了北方的長治久安,遼餉,非是廢除不可!”
聽此一言,朝中眾臣更是嘩然,而那些支援廢除的言官,更是興奮和受到了鼓勵,一個個都嚷嚷:
“太子所言極是,遼餉乃禍亂天下之源,不可不廢啊!”
“請皇上廢除遼餉!”
“遼餉廢除,然則天下軍餉從何而出?”
問話的,依然是兵部右侍郎吳甡,他的上司兵部尚書陳新甲一直在給他使眼色,要他住嘴,
但他根本不聽,雖然他官職比陳新甲小,但論資格、論才氣,陳新甲遠遠不如他,
因此,陳新甲的兵部尚書根本指揮不動他這個兵部侍郎。
朱慈烺麵色從容不說話,隻是盯著禦座上的崇禎帝。
崇禎帝心中的驚訝其實一點都不亞於殿中的群臣,不過一句話也不說。
朱慈烺等到周圍騷動稍稍平靜,才提高聲音,朗聲說:“有出必然有入,既然廢除了遼餉,那麼,必然要從其他地方找回。”
“從哪裡找回?”吳甡步步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