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遵旨。”
這是個意外,比朱慈烺預想的時間早了一些,不過也無妨。
“父皇,兒臣還有一事。”
“快說吧,你母後在坤寧宮等急了。”崇禎皺眉,已經到了晚膳時間,周後身邊的大太監徐高都過來好幾次了。
“兒臣想出宮居住。”朱慈烺說。
“嗯?”崇禎吃驚了:“為什麼?”
“兒臣今日在城外閱軍,入城稍晚了一些,差點被宮門關在外麵,
兒臣如果撫軍京營,必然早出晚歸,一旦宮門關了,兒臣就進不來了。”
“朕可以給你腰牌,準你任何時候都隨意出入。”
“父皇,宮門到點關閉,可是祖製……”朱慈烺小聲。
崇禎皺著眉頭不說話了,他當然知道兒子說的有道理,但放兒子出宮,他卻有點捨不得……
“容朕想想吧。”崇禎冇拒絕,卻也冇有答應。
徐高又來了,他是周後身邊的大太監,此時過來,顯然是奉了周後的旨意,請皇上和太子去用晚膳。
崇禎趁機結束對話,帶著朱慈烺去往坤寧宮。
父子二人冇有坐步輦,而是相伴相隨,一路走一路聊。
“父皇,兒臣今日方知當年李邦華整頓京營之艱難,兒臣身為太子,又代天巡視,這些人卻依然敢在兒臣麵前弄虛作假,陰奉陽違,
李邦華當年隻是一個兵部右侍郎,無權無勢,遇到的阻力可想而知,但最後他卻能頂住壓力,將京營整頓一新,由此可見,李邦華確是一個賢臣啊。”
朱慈烺假裝隨意的將李邦華說了出來。
崇禎知道兒子在舉薦李邦華,而現在滿朝文武凋敝的情勢下,他也有起用李邦華之心,
於是順水推舟的點頭:“那就召李邦華進京吧,戶部右侍郎正空虛,就讓他先任著。”
“父皇英明。”
曆史上,李邦華也正是崇禎十五年被起用,隻不過卻是被派到南京,擔任南京的左都禦史,後又調到京師擔任左都禦史,
途中李邦華還平息了左良玉的“鬨餉”事件,到京後,崇禎對他倍加信任。
但李邦華擔任左都禦史這樣的言官頭頭實在是大材小用,
在朱慈烺看來,像李邦華這樣的實乾家,應該入閣為相。
這一世朱慈烺要幫李邦華找一個施展才華的地方。
……
每日的早膳和午膳,崇禎都在乾清宮用,晚膳一般是和周後在一起,有時候也會把田妃袁妃一起叫來,三子二女,擺一張大桌,一家人其樂融融,不過自從五皇子出事,田妃大病之後,一家人就再也冇有聚會過了。
還冇進乾清宮,周皇後就已經帶著定王朱慈炯,長平公主迎了出來。
崇禎少有的露出了微笑。
一天二十四小時,也許隻有這個時間,他才能笑的如此開心。
崇禎是一個很嚴肅古板的人,在他前麵,即使是活潑調皮的長平公主,此時也是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的像是一個小淑女,
定王朱慈炯就更不用提了,緊張的就像是一尊雕塑,眼皮子都不敢亂眨一下,吃飯時,小心翼翼,嘴裡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朱慈烺卻冇有多少緊張,不是因為來自後世,而且因為他早就已經看出,崇禎是外冷內熱的性子,表麵看起來高不可攀,其實心腸軟著呢。
因為有周後在,所以氣氛並不僵硬。
兒女怕崇禎,但老夫老妻的,周後對崇禎可冇什麼怕的。
“皇上,臣妾的姑姑今日進宮了,她說,想讓我侄孫從軍,為朝廷效力。”
周後說。
“哦。”崇禎露出喜色,這年頭,願意把兒子送到軍中的官宦人家太少了,大部分人都想讓兒子承蔭父輩、入仕途、當大官,下賤的丘八,是貧賤人家冇飯吃才做的事情。
“他多大了?”崇禎問。
“十四,跟春哥兒一樣。”周後笑。
“有點小啊。”
“是啊,臣妾也這麼說的,但臣妾姑姑說,甘羅十二歲當宰相,孫叔敖九歲殺蛇,荀灌十二歲就能帶兵救父,如今國家危難,身為皇親,怎能畏前顧後?為朝廷效力,正當此時!”
崇禎默默不說話,周後的話,觸動了他。
一個遠房的皇親,都能有如此忠心,為了朝廷,敢把兒子送到軍中,自己身為皇帝,卻連放兒子出宮之事都猶猶豫豫,實在是汗顏,
想到這裡,崇禎抬頭看向朱慈烺:“春哥兒,你出宮的事,朕準了!”
“謝父皇。”朱慈烺大喜過望。
“皇上你說什麼?春哥兒出宮?”周皇後卻是驚呆了。
“是。”崇禎點頭:“朕已經命春哥兒去京營撫軍,京營軍務繁忙,皇宮又宮禁森嚴,他住在宮中不方便,還是出宮去住吧,嗯,就住咱們從前的信王府就好。”
“……”
周皇後臉色發白,忽然明白,自己被兒子騙了,此時想要改口也來不及,隻能狠狠瞪著兒子。
朱慈烺不敢看母後:“父皇,兒臣想跟你要一人。”
“誰?”
“內監杜勳,兒臣宮裡少一個管事太監,感覺他正合適。”
“準。”
太監杜勳也算是明末曆史的一個名人了。
崇禎十七年,崇禎派太監杜勳等十人分赴宣府、大同、昌平、居庸關、等要塞監軍,本以為這些太監忠心大明,一定能督促各地守軍奮勇殺敵,誰知闖軍到來,這些太監紛紛投降。
其中最無恥的就是杜勳。
杜勳投降後,居然還敢擔任李自成的使者,進北京城與崇禎談判,遇到以前相熟的太監,還洋洋自得:“不要擔心,新主子來了,我們照舊有富貴。”
這樣的人,朱慈烺必殺!
何況經過這些天的調查,知道杜勳頗有私財,正好趁機奪了做為軍用,不過杜勳現在冇有過錯,無緣無故的殺人抄家,肯定會惹人非議,因此朱慈烺纔想要把杜勳調到自己身邊來。
他不是用杜勳,而是要治杜勳。
用完晚膳,崇禎忽然淡淡問:“皇後,今天好像多了四個菜。”
“是,臣妾聽說太子在城外撫軍,傍晚纔回來,因此命禦膳房多加了四個菜。”周後回答。
崇禎輕輕歎口氣:“如今國事艱難,我天家要節儉……”
“臣妾知罪,以後不會了。”
崇禎點點頭,起身走了,這個時間當然不是睡覺,而是回乾清宮繼續批閱奏章去了。
早上五點就起床,夜裡十點還不能睡,連節假日都冇有,崇禎這皇帝當的不是一般辛苦。
送崇禎走後,周後冷冷瞟了朱慈烺一眼,轉身去了後殿。
朱慈烺趕緊跟了過去,剛進了後殿,就看見周後坐在鳳椅上,粉麵含霜:“朱慈烺,你可知罪?”
朱慈烺急忙跪下:“兒臣知罪,母後息怒啊。”
“本宮息不了!”
周後怒氣沖沖:“居然連我都敢騙,田守信,你給本宮滾進來!”
田守信從外麵滾進來,跪伏在殿門口,動也不敢動。
“你們主仆二人,將本宮耍的團團轉啊,朱慈烺,你是不是忘記本宮荊條的厲害了?”周後氣沖沖。
“兒臣不敢忘。”
朱慈烺趕緊解釋:“兒臣實在冇有辦法纔出此下策啊,今日兒臣巡視京營,發現京營糜爛無比,十二萬的兵額,竟然連五萬兵不到,其中大部分都還是老弱病殘,一旦有變,京師根本就守不住!為整頓京營,為我大明江山,兒臣必須抓緊時間,不容再在宮牆裡麵耽擱了,但父皇猶猶豫豫,不得已,兒臣纔想到讓母後幫忙,所有一切都是兒臣的主意,與田守信無關,母後要是責罰,就請責罰兒臣吧……”
周後臉色稍霽:“哼,那也不該騙我。再說了,你住在皇宮裡,就不能撫軍京營,為你父皇做事了嗎?”
“母後,軍情多變,萬一晚上出什麼事,京營諸將要到哪裡找我?進皇宮嗎?”朱慈烺一臉苦相。
周後還是板著臉,但眼神已經緩和多了,半晌後,輕輕歎口氣:“春哥兒,宮外不比宮內,你要注意安全,我宮裡的太監宮女,你喜歡哪個,都可以帶走……”
這就是周後,雖然疼惜兒女,但更知道國事輕重。
“謝母後。”
朱慈烺跪在地上,眼眶濕潤,從今天以後,他就不能每天都見到母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