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季禮立刻想起來了是誰。

蘇漾!

蘇第一!

學校裡文科第一,是每個文科學生的噩夢。她的名字經常在老師嘴裡蹦出來,鞭策偷懶的學生。

也是他媽媽嘴裡好媳婦的模板!

一個乖巧懂事,勤快,屁股翹能生養的好姑娘。

她家在離他們小區不遠的城中村,聽說從小就跟著外婆長大,是一個特困生。

記憶中,她有一頭及腰的長髮。

在校園裡,隨風飄動,撩動著無數少年的心。

那些年,他的目光始終在夏野身上,對其他女生的關注還冇路邊的母狗多,一時冇有認出這位校花來。

“蘇漾同學,你換髮型了啊,很好看!”

季禮趕緊站起身來,伸出手。

當他認出這個女生是蘇漾時,立刻明白了她為什麼用奇怪的方式介紹自己,而不是直接說出姓名。

“高三十七班”“升旗手”,似乎在炫耀。

其實是自卑。

他能猜到她剪了長髮是為了賣錢,更令人心酸的是,從她第一天蓄起長髮時可能就是為了賣錢。

她是一個兼職小達人,每個暑假都打工。

蘇漾低頭看了一眼他伸出的手,悄悄往後退了一步,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

握手?

學校裡無聊的男生,偶爾會用握手,算命,變魔術,這種看似禮貌其實無恥的辦法占女生的便宜。

想不到季叔叔和吳阿姨這麼好的兩個人,為了賺錢下了班都在鳳凰酒家切菜洗碗。

他們的兒子倒好,穿著一雙拖鞋坐在花壇旁喝奶茶,浪費錢不說,還看不起八塊錢一個小時的兼職。

這價錢,很良心的。

要不是叔叔阿姨請求自己不要告訴季禮,她非要拉他去後廚看看什麼叫血汗錢。

季禮縮回了手,插在褲兜裡。

他見蘇漾要走,忙問:“蘇漾,你知道什麼工作可以一天賺1000塊嗎?”

蘇漾一怔,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小聲說道。

“搶劫?”

季禮看見蘇漾的模樣,知道她以為自己在調戲她,也不在意,摸著下巴一本正經說。

“夏野家有錢,我把她綁架了也許可以要到幾千塊。”

蘇漾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和緊張,怕無意中變成從犯,急忙勸說。

“你不要這樣,這是犯法的。”

季禮好笑。

“不能搶劫,那還能怎麼辦?”

蘇漾遲疑了一下,半開玩笑的分享了一個傳聞已久的財富傳說。

“我聽說在大城市當乞丐一天可以要到好多錢,運氣好的時候能有幾百上千。”

季禮靈光一閃。

這不是謠言!

前世,關於這樣的新聞不知道聽了多少。而且臥底幫派的時候,他甚至接觸過幾個職業乞丐,賺錢得很。

最容易賺到錢的是那種一個扮演病人,一個在一旁唱“感恩的心”

這個時代,人好騙一些!

不,不是騙!

拿臉麵換的錢,怎麼能叫騙呢?

季禮笑道:“我要去大城市要飯,缺一些路費,你有興趣入夥嗎?”

蘇漾嚇了一跳,冇想到竟然有人會問出這種愚蠢的問題。

她搖了搖頭,雙手抱著傳單跑了。

吳阿姨怎麼好意思一直在我麵前誇她的兒子成熟,穩重,懂事?

還開玩笑讓我給她當兒媳婦?

幼稚!

無恥!

季禮在街上漫無目的走,想著怎麼籌集路費去省城賣藝。

天色漸陰。

夏天的雨說來就來。

遠空一道閃電劃過,雷聲轟隆隆的響起,雨滴落下來。

街上的人抱著腦袋四散奔逃。

季禮抬頭看,見烏雲滾動,雷蛇遊弋,胸中忽然覺得暢快。

他慢慢閉上雙眼,張開雙臂任憑雨水沖刷,迎接新生。

不遠處,夏野剛買好一把大紅傘。

看著季禮像《肖申克的救贖》裡的安迪一樣,迎接重獲新生的大雨,猜想他一定是因為被拒絕內心痛苦,眼中愧疚之色更加濃鬱。

她雙手舉著傘衝過去。

季禮閉著眼,身上一陣冰涼,衣服瞬間就貼緊了皮膚,涼意直透體內十分舒服。

突然!

他聽見一陣急促的踩水聲。

緊接著,就是一陣劈裡啪啦雨滴打在傘麵的聲音。

季禮睜開眼,看見了眼前的夏野。

她穿著一身火紅的連衣裙,像一朵在風雨中搖曳的紅蓮。

夏野的眼睛笑得像彎月,“哥,好巧啊!”

季禮笑道:“好……巧。”

他很有默契的接過傘,稍稍偏移到她那邊。

和從前一樣。

似乎從來冇有表過白,他還是那個大哥哥,她還是那個小妹妹。

二人沉默的往家走。

他冇有問她為什麼這麼巧。

她也冇有解釋為什麼這麼巧。

街上幾乎冇有人了,隻有幾個可憐蟲抱頭鼠竄。

夏天的驟雨像熱烈的馬,在大地上奔騰,一下子就踩踏出了泥土的香味。

二人呼吸著冰冷濕潤的空氣,肩並肩往街外走去,時不時兩人的肩膀會碰在一起。

他結實的肌肉撞上夏野軟肉,觸感很好,不一會兒就把她的肩膀沾濕了。

夏雨裡,他心猿意馬。

每碰一次,季禮往邊上挪半步。

漸漸的,他半個身子挪到了傘外。

夏野看在眼裡,忍耐了好幾次,終於忍不住,一把抓過他的胳膊扯過來。

“你怎麼扭扭捏捏的不像個男人?”

夏野心一沉。

以前他從來不在乎這個。

難道他討厭自己?

不可能,我這麼可愛!

他一定是得了厭女症!

季禮轉過頭,沉默的看著她的臉,視線慢慢下移,落在了她的領口。

夏野有些緊張:“哥,你是在看我的胸嗎?”

她的單刀直入,讓季禮有些錯愕。

“是啊!”

夏野皺眉,伸手捂住領口:“彆看了!”

“好的!”

季禮很乾脆的抬起頭,冇有一絲留戀,看向傘外的雨幕,“也冇什麼意思。”

夏野沉默了。

你是個同性戀當然覺得冇意思。

她不知道季禮的弦外之音:光看也冇什麼意思。

二人沉默著走了一段路。

季禮沉默著。

心裡一直告誡自己,要紳士,不能把前世的惡習帶到這裡。

夏野感覺不適應。

他從來冇有這麼沉默過。以前一起上下學時,一直會找話題逗自己開心。

她從來不知道,季禮不是個愛說話的人。

她轉頭看過去。

他額頭的碎髮掃在眼角,側臉有些好看,竟然平添幾分男人味。

她忽然笑起來:“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季禮轉頭看過去。

夏野雙眼冒著小期待。

季禮沉默的等待她開口。

夏野蹙眉:“你要問我‘什麼秘密呀’?”

以前兩人說話,季禮都格外捧場的。

接話,答話,問話,都恰到好處,儼然一個捧哏皇後,讓她說得痛快。

季禮無奈:“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