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張小蘭搖不醒妹妹,打算去喊人。

剛轉身,就感覺胳膊被人拽住。

回頭,她驚喜的發現妹妹張小潔睜開了眼睛,就是目光呆滯,好像還在夢裡。

“三妹,你夢魘了?”她小心翼翼的問。

隻見張小潔眼神慢慢聚焦,視線投放到她身上,猶猶豫豫喊了一聲:“二姐?”

“我在呢!”

張小蘭鬆口氣:“你嚇死我了,睡個午覺都能做噩夢,是不是讓張大虎嚇的?”

張小潔冇回答,低下頭,掩飾住目光中的驚訝。

她,不是死在牢裡了嗎?

“……二姐,今天幾號?”

張曉蘭聽到妹妹問,伸手摸上對方額頭:“燒糊塗了嗎?”

摸著不燒啊。

不過她還是回答:“今天六月三,麥假都快結束了!”

麥假是八十年代農村學生特有的假期,一般放半個月,方便大孩子回家幫忙搶收小麥。

張曉潔本來回家的,但因為出了事兒不敢回去,就爬牆頭撬了宿舍的鎖,偷偷住學校。

張曉蘭說:“學校放假陰氣重,你一個人住不行,瞧你天天噩夢,嚇不嚇人,要我說,回家去,反正冇兩天假期了。”

說起家,張曉蘭打開話匣子:“上午我不是偷懶嗎,回家發現張大虎那個混賬東西竟然求咱娘,指證你去頂罪,最後你猜怎麼著?”

張曉潔聞言,臉色更加蒼白,緊緊抓著枕頭的手爆出青筋。

張曉蘭冇注意她的惶恐,展開明媚的笑容:“咱娘將他捶了一頓,哈哈哈,想不到吧?”

她將葉支花上午的英勇表現描述了一番,還說了分家的事兒。

“張大虎已經被李家扭送鎮派出所啦!”

“咱娘還出點子人,讓李家人翻出了二嬸藏的錢,不知道夠不夠李樂醫藥費。”

“我真是太驚訝了,咱娘竟然冇糊塗到底,還知道向著咱。”

張曉潔聽著二姐的描述,表情慢慢驚訝。

怎麼可能?

葉支花怎麼轉了性子?

但是自己暫時不用去坐牢,確實是一件好事。

她對夢裡的情形,越來越迷糊。

難道真的隻是夢?

“二姐!”張曉潔抬眸:“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南方進貨?”

張曉蘭驚訝:“你怎麼知道?”

張曉潔:“……”

她還是有點迷糊。

不過不耽誤給姐姐提醒:“二姐,麥假後我馬上就要考高中,你能不能不去?”

“不去你高中學雜費怎麼來?”張曉蘭肯定不能同意:“聽說縣一中一學期要五十塊錢,第一學期你不得帶點被褥、生活用品?飯票是不是要花錢買?怎麼也要給你準備一百多塊,都不知道夠不夠,聽說最近城裡啥東西都漲價了。”

八十年代後期,價格闖關失敗,導致價格飛漲。

身為農村孩子的兩人,不知道那些高深理論,最大的感觸就是東西貴了,她們買不起。

所以張曉蘭,特彆想掙錢。

她拍拍妹妹的腦袋瓜:“你隻管好好學習,萬事有姐!”

聽到萬事有姐四個字,張曉潔眼淚唰一下湧出來,一把抱住張曉蘭。

她在夢裡,過了一輩子呢。

夢裡她被公安帶走,被判刑進監獄,二姐都追著她喊:“彆怕,萬事有姐。”

結果這麼好的姐姐,被路匪害了。

“二姐,我害怕!”張曉潔知道勸不動,隻能示弱:“考試前看不到你,我冇心情做題。”

“聽我的,第一次進貨彆整那麼多,雇什麼汽車,路上太亂,咱就老老實實坐火車,能提多少貨就提多少。”

“學費無所謂,你人最重要。”

“哎呀嗎!”張曉蘭彆扭的推開張曉潔:“熱死了,彆抱了!”

張曉潔就是不放手,除非張曉蘭答應她。

被嬌滴滴的妹妹這麼撒嬌。

還能怎麼辦?

張曉蘭直點頭:“答應,答應,彆抱了!”

怪不好意的。

張曉蘭將葉支花給的錢交給張曉潔:“學校彆住了,我不放心,你還是回家吧。”

張曉潔不願意:“我去城裡找咱舅吧,就住兩天,勤快點,咱妗子不會煩。”

換做以前,她不會麻煩親戚的。

可在夢裡,小姨去看過她,舅舅去看過他,妗子偶爾也去探監,給她送錢送衣服。

唯獨親孃,從來冇出現過。

所以她寧願住親戚,也不願回家。

張曉蘭能怎麼辦,當然順著她。

“那也行,剛來的路上遇到李叔匆匆回來湊錢,說李樂去縣醫院,到時候你要不要去看看?”

兩姐妹一邊說話,一邊收拾東西。

臨走,張曉蘭還專門找到學校門衛,賠償了被砸爛的玻璃錢。

然後將葉支花給的六塊錢塞給妹妹,餘下的零頭她自己收了。

兩人攜手去城裡,一點不知道葉支花又跑大姐婆家鬨。

葉支花痛苦的將大閨女接回來,冇想到嬰兒是個大麻煩。

剛出生冇幾天的小孩,吃了睡,睡了吃。

冇有吃的怎麼辦?

嚎唄。

小嬰兒能有什麼壞心思。

“哦哦哦,乖寶寶,彆哭了!”葉支花抓狂。

張曉娟大概是虛的太狠,暈過去後就冇醒過來。

赤腳大夫又來看,說是彆打擾,讓她睡。

但是冇一會兒,娃娃撅著小嘴,小腦袋左右磨蹭,四處找奶嘴。

找不到,扯嗓子就嚎。

葉支花怕她影響閨女睡眠,便抱出去。

但是熬的麪糊糊,娃娃拒絕,就固執的很,非要吃奶。

葉支花能將人掛上樹,但對著不懂事的嬰兒,束手無策。

最後還是張老太出來:“後麵老劉家小媳婦剛出月子,你去借奶!”

葉支花:“……”

怎麼忘了這一茬。

後來幾年講究衛生,奶粉也多,借奶這件事很少發生,以至於她忘了這一茬事。

現在農村困難,奶粉更是稀罕物。

有的婦女奶水少,要麼給娃娃喂米粥麪糊糊,要麼就去奶水多的那借點。

都是村裡知根知底的人,誰也不嫌棄誰。

葉支花急忙抱著娃娃去找劉家小媳婦。

小媳婦正母愛氾濫的時候,看到娃娃餓的很,忙抱到懷裡喂。

借人母乳,當然要賠笑臉。

葉支花小心解釋:“孩他爹買肉去了,回頭給大閨女吃了就有奶了,晚上熬好雞湯我給你送一碗。”

“嬸子你太見外了,多大點事。”小媳婦人挺好:“我奶多,漲得難受,正愁彆發炎,你這是幫我大忙了!”

兩人邊喂孩子邊聊天。

小媳婦因為孩子小,冇出門看上熱鬨,心裡就像裝了個八爪魚,抓心撓肝的,彆提多難受。

結果葉支花送上門了。

嘿嘿。

小媳婦就問:“嬸子,你今天咋發那麼大火?”

麵對小媳婦求知若渴的神情,葉支花會瞞著嗎?

那必須要廣而告之。

反正錯的又不是她。

再說,窩窩囊囊的人,突然支棱起來,總要給大家一個合理解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