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攬月定睛一看,卻是一顆孤零零的腦袋。

這腦袋一頭黑髮梳成圓髻,圓溜溜的小眼睛下是個顯眼的大蒜鼻。

鼻頭下兩撇八字鬍高高翹起,底下是一張開合的大嘴。

“桀桀桀——來者何人?”聲音尖利刺耳。

攬月一張小嘴微張著,不能怪她少見多怪,實在是這一顆活躍的頭顱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

“在下蕭景曜。”

“桀桀桀——”

頭顱怪叫著上下跳動,圓溜溜的小眼睛打量著蕭景曜。

“此乃朱火海,你可是要過去?”

蕭景曜聞言點了點頭。

“桀桀桀——既然如此,留下船錢。”

“何為船錢?”雖然蕭景曜已經知道了所謂的船錢,但是當著攬月的麵,他還是再問了一番。

“嘿嘿,要你的心頭血一杯。”

這腦袋正說著,船裡及時飄出一個酒杯。

蕭景曜也冇有墨跡,右手在胸口一拍,直接吐出一口心頭血來,正正好好裝滿一杯。

失去了一口心頭血,蕭景曜被熱氣灼得瑰紅的臉上也透出了一絲蒼白。

做完這些,他正欲踏上木船,這腦袋卻又喚出了一個酒杯。

蕭景曜見狀眉頭微微一挑,“這是何意?”

腦袋桀桀一叫,似笑非笑,“一人一杯,兩個人,可不就是兩杯嗎?”

攬月聽到這裡心裡一咯噔,難道這腦袋看得見她?

攬月試探性地從蕭景曜體內探出頭來,冇想到那腦袋犀利的眼光電射而來,顯然將攬月看得真真切切的。

“我去,這麼玄乎?”攬月不由震驚。

蕭景曜眼神閃了閃,二話不說又吐出一口血來。

“誒——”攬月冇想到男主竟然這麼乾脆,不問一下嗎?哪裡來的兩個人。

這時候,收了兩杯心頭血的腦袋滿意地點了點,“上來吧。”

蕭景曜踏步走上船去,這一刻,攬月感覺得到,所有的炙熱全部被隔絕在外,木船裡溫度適宜,濕度也很完美。

“走——”

木船調了個頭,向對岸駛去。

四周全是紅到發黑的岩漿,行駛在其中,即使攬月隻是一縷神魂,還是不免有些心驚膽戰。

木船越往前走,吃水越深,原本木船還浮在岩漿之上,這會已經有一半陷在了岩漿裡。

攬月明知道會有這麼一遭,還是嚇得不敢去看。

蕭景曜看著把頭埋成鴕鳥樣的攬月,不由在心裡冷嗤一聲,“膽子真小。”

下一刻,朱火海突然震盪洶湧起來,木船隨之劇烈顛簸。

一個火浪高高揚起,下一刻就要撲將過來。

攬月一把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桀桀桀——倒是個有福氣的。”

那顆腦袋尖利的聲音一閃而過,攬月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撲通一聲,似是落在了實處。

攬月顫顫巍巍抬起頭來,隻見蕭景曜曲著一條腿坐在地上,麵前是一座巨大的牌坊,牌坊上掛著鎏金的匾。

“朱雀宮。”攬月輕聲念道。

好傢夥,果然開掛小能手。

原著裡,朱火海之下有一個隱蔽的地宮,名喚朱雀宮,正是火之本源所在。

男主果然這就來了。

蕭景曜見到熟悉的牌坊,心裡掠過一絲興奮。

連失兩口心頭血令他的薄唇變得蒼白起來,可他的嘴角卻不自覺噙了一絲微笑。

蕭景曜抬步走進牌坊,眼前的場景一變,麵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祭壇。

祭壇之上,一棵旖旎婉轉的枯木立於其上。

之所以用旖旎婉轉,是因為此樹雖焦黑一片,但其樹枝交錯,形態逶迤,似交頸而臥的兩個美人。

蕭景曜還未動作,他體內的七星鎏虹劍卻迫不及待飛了出來。

“主人,是火之本源的氣息!”

蕭景曜點了點頭,薄唇輕啟,語氣中透著一絲慎重,“小鎏,稍安勿躁。”

即使對火之本源的氣息無比渴望,七星鎏虹劍還是乖乖飛回到了蕭景曜的身後。

下一刻,空間中響起了一道古樸卻清亮的聲音。

“吾乃朱丹鳳,天地火靈孕育而生,眾獸慕我高貴之軀,吾卻為血脈所困。”

“吾之祖朱雀應時而生,一飛沖天,吾為達吾祖之高度,集世間火之本源,創此朱火海。”

“吾之羽化為梧桐,吾之體日夜焚火,曆三千四百五十三年,終於梧桐枝上涅槃重生。”

“然,吾雖獲永生之軀,卻終未成吾祖朱雀,悲憤欲絕之際,吾祖自冥冥中降下神光,接引吾前往無上之境。”

“吾登無上境前,不忍此地荒廢,故留下神念。若遇有緣人,能承受烈火焚體之苦,可得吾本源之力,汝願否?”

攬月聽到這裡眼前一亮,真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這朱丹鳳一身執念,創造了朱火海,留下了火之本源,冇想到便宜了男主。

“我願意!”

蕭景曜擲地有聲,毫不猶豫走上祭壇,坐在了梧桐樹下。

攬月如今就是一縷神魂,萬萬承受不了烈火焚體,立刻自覺飛了出來,飄出三丈遠。

“如此——甚好。”

朱丹鳳悠長的聲音迴盪在空間之中,下一刻,“簇”地一聲,原本乾枯的梧桐枝上燃起了白色的火焰。

很快,樹下的蕭景曜身周也燃起了白色的火焰。

他的黑衣瞬間化為齏粉,之前的傷還未完全恢複,身軀上佈滿大大小小交錯的傷痕。

攬月隻見他額頭青筋瞬間暴起,彷彿一下子到了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整個人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然而,和蕭景曜狼狽痛苦的模樣相比,此時的梧桐樹舒展著,樹枝彷彿活了一般,紛紛湧向東方,像是錦簇了一樹的梨花。

攬月隔著遠遠看著,蕭景曜身上開始不斷滲出細密的血珠,血珠越積越多,不一會他就變成了一個血人。

血液從他身上流淌而下,染紅了身下的祭壇,祭壇上篆刻的朱雀圖騰被蕭景曜的血液浸潤、填滿。

即使是麵對著這堪比神魂撕裂的疼痛,蕭景曜依舊緊咬牙根,甚至都冇有哼上一聲。

攬月原本輕鬆閒適的心態慢慢凝重起來,臉上不由流露出一絲動容。

她心絃微顫,突然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誤區,蕭景曜分明已經是活生生的人了,她卻還是下意識將他當作冇有血肉的書中人看待。

她總覺得這是一本修仙爽文,男主金手指大開,得到所有的外掛都是自然而然、輕而易舉的。

然而如今看到,即使是身為男主的蕭景曜,他獲得這些金手指,也要承受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攬月才隱隱約約有了一絲明悟。

她已經存在於一個真實的世界,這個世界裡的人有血有肉,有**、有矛盾、有爭鬥、有感情。

而她已經成為這個世界的一份子,見證參與著這個世界,而不再是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