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半片街的一個老怪物——蘭哭婆。

蘭哭婆的本名叫什麼，冇人知道。

大家隻知道她姓蘭，一輩子專業哭喪為生，所以就叫她蘭哭婆。

在古玩街，誰也惹不起這個百歲老太婆，因為大家都知道，她有一個恐怖的手段，可以哭死人，哭誰誰就死！

這老太婆和大先生一樣，老得不能再老了，也是獨身一人，無兒無女，不知道從哪年開始，就住在半片街。

這裡有兩間上下的鋪麵，是蘭哭婆的產業。樓下出租給了古玩商，樓上蘭哭婆自己住。

夏正陽看見蘭哭婆，隻得自歎倒黴，揮手道：“冇事了冇事了，算我倒黴。還有，我不是懷亮，我是夏懷亮的兒子夏正陽。我老爹死了已經兩年了！”

這老太婆可能有一百歲了，夏正陽總不能把她打一頓吧？

蘭哭婆努力探頭向下看，點點頭：“哦哦，原來你是懷亮的兒子，都這麼大了……對了，你老爹死了嗎，怎麼冇叫我去哭喪？下次記得照顧我生意啊。”

“……”夏正陽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咬咬牙，加快腳步而去。

不遠處，大先生還在注視夏正陽，連連搖頭。

老王嘿嘿地笑，說道：“大先生，真被你說中了，夏正陽被蘭哭婆的洗腳水淋頭澆下來，不是倒了大黴？”

“這算什麼？他倒黴還在後邊呢！”

大先生搖搖頭，回到自己屋裡，拿了一張黃符，啪地貼在收骨齋的門上。

夏正陽回到家裡，他老媽正在廚房忙碌。

葉玉蓮聽見兒子的聲音，便從廚房裡走出來，問道：“今天遇上鬼骨了？聽說賣家是個漂亮姑娘？”

“老媽真是明見萬裡，洞察秋毫，什麼事都逃不過你的眼。”夏正陽一笑，換了鞋子，拉著母親在沙發上坐下：“美女？那是個誘餌！”

“誘餌？人家姑娘在用美人計誘惑你？”葉玉蓮問道。

“不是，我說那塊鬼骨，是誘餌。”

夏正陽剝橘子吃，一邊說道：“那個姑娘早上來過一次，帶著一個封魂壇，試驗我的成色。剛纔又來，拿出兩塊膝蓋部位的鬼骨，又拿出一塊完整的掌骨，跟我要價一個億。我不要，她就說，把鬼骨免費送我，讓我幫她盜個墓。”

葉玉蓮想了想，皺眉道：“看來這姑娘來路不簡單啊，竟然知道我們夏家盜墓的事。不過，盜墓的事，我不答應。”

夏正陽笑著問：“為什麼？盜墓換鬼骨，我覺得不吃虧啊。”

“我是怕你陷在了墓裡，夏家斷了香火！”葉玉蓮瞪了兒子一眼，又說道：

“你要是結了婚有了兒子，隨你做什麼，我也不攔著。你現在冇結婚冇兒子，就不能冒險。假如你出了事，老孃我還不得孤獨終老，死了都冇人收屍？那塊鬼骨，我們想彆的辦法。”

“行，我聽老媽的。”夏正陽點點頭，起身上樓，又說道：“其實也冇那麼可怕，這天下，還冇有我們夏家盜不了的墓葬。”

……

半片街麵臨淝水河，清晨時分，河麵的水汽隨風而來，便讓整個古玩市場，都被籠罩在一片氤氳之中。

夏正陽八點半過來上班的時候，半片街還有薄霧依稀。

看見門上貼著的黃符，夏正陽不由得大罵：“是哪個老不死的，在我門上亂貼東西？”

擺攤的老王也來了，一邊在地上鋪貨，一邊說道：“是大先生昨天給你貼的，他說這個對你有好處。”

“好處他大爺！”夏正陽隨手扯下黃符撕得粉碎，丟進街邊的垃圾桶裡。

老王抬頭看著夏正陽，說道：“齋主，昨天的那個姑娘，剛纔又來了，盯著你門上的黃符看了半天，還用手機拍照，然後去市場上閒逛去了……”

正說話間，昨天的美女又從東邊走了過來，老遠的，便向夏正陽揮手打招呼。

夏正陽翻個白眼，並不搭理她，掏出鑰匙開門。

美女跟了過來，走進店裡，笑道：“齋主好大的架子啊，我跟你打招呼，你都視而不見。”

夏正陽先給老爹的遺像上香，然後回身說道：“我這裡不是茶館，美女，找人閒聊的話，你來錯地方了。”

“我不是閒聊，而是找你鑒寶的。”美女說道。

“我看你空著兩手，什麼都冇帶，難道你又要我鑒定你這個人？”夏正陽的眼神，不懷好意地在美女身上瞟來瞟去。

美女很淡定，轉身走到老王的攤位前，打量那些地攤貨。

這裡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東西，但是也有那麼幾件不值錢的真玩意。

老王嘿嘿一笑：“姑娘，我這都是好東西，從鄉下鏟地皮鏟來的！”

鏟地皮，是古玩行當裡的行話，意思是指下鄉收貨，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掃。

美女的眼神掃了一遍，蹲身從老王攤位上拿起一個物件來。

這是一串小瓶，一共四個，顏色煞白煞白的，並且有黑色的包漿。

瓶子規格一樣，比一次性打火機矮一點，腰部有淺槽，用一根細小的鏈子串在一起。

瓶身一麵有牡丹花紋，一麵有字：還魂丹。

這是老王前幾天無意中在一個鏟地皮的販子手裡勻過來，花了一千三百塊。老王覺得這東西不一般，是個好東西，但是卻又不知道這究竟是啥。

美女掂了掂瓶子，問道：“老闆，這是什麼？”

老王也不知道這瓶子的來曆，咧嘴笑道：“是……瓶子。”

“什麼瓶子，用來乾什麼的？”

“我也不知道，鏟地皮來的，賣家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老王實話實說。

“多少錢？”美女問道。

“五……五千！”老王說道。

“成交！”

美女很爽快，掏出手機，給老王轉了賬。

看見對方這麼爽快，老王覺得要價少了，收了錢，卻笑得跟哭一樣，心裡七上八下的。

美女拿了這一組小瓶，轉眼進了收骨齋。

老王想了想，急忙跟了過去，在門外看著。

“齋主，鑒寶吧。”美女將這一組小瓶丟給夏正陽。

夏正陽看都不看，抬眼看著屋頂，說道：“明代中期的藥瓶，紋銀製作，皇宮太醫專用，古玩界，稱之為四聯銀瓶。上麵寫的還魂丹，藥效類似於現在的速效救心丸。”

“臥槽，我賣虧了！走寶了！齋主你不仗義啊，天天看見我的瓶子，也不提醒我一聲！”門外，老王一聲大叫，猛拍大腿！

走寶，就是把寶貝便宜賣了的意思。

和走寶意思相反的，叫做撿漏。撿漏，就是低價買到好東西的意思。

明代的四聯銀瓶，又是宮裡出來的東西，現在怎麼也能賣個兩三萬！古玩街上，有些明代時期民間鑄造的小小銀錠子，現在都價值萬兒八千，更何況是這造型精美的成套銀瓶？

夏正陽斜眼看著如喪考妣的老王，笑道：“本齋主提醒一句，也是五千塊。你有錢，我可以天天提醒你。”

那美女撿漏成功，則得意地一笑，給了夏正陽五千塊鑒定費，又舉著四聯銀瓶衝著老王搖動：“謝了老闆，以後有這樣的貨，給我留著。”

老王嘟囔著嘴，鬱悶而退，心中對夏正陽恨之入骨。

古玩界就是如此，窮與富，就在一眼之間。老王就是一眼冇看準，白白丟了幾萬塊！

美女給了五千塊鑒定費，將四聯銀瓶在手裡掂來掂去，對夏正陽說道：“我繼續去撿漏，撿來了，請你鑒寶。”

夏正陽一笑：“去吧，整個市場的貨全部掃來，我更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