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嗩呐手的名額,就給了劉一曲。
義莊上下,開始忙碌起來。
當然,主要乾活的還是白羽等幾個雜役。
剩下的人說是乾活,實則湊數等著領賞錢。
這天下午,送葬的哀曲,從城門口響到了義莊。
送葬的隊伍,怕不是有幾百人。
全員披麻戴孝,十六個精壯大漢,抬著昂貴的楠木棺材,緩緩前行。
終於,棺材到了義莊門口。
久不露麵的吳管事和林九道長迎上,將送葬的隊伍迎入義莊。
棺材停在正殿。
義莊的鼓吹班子早就準備好了。
劉一曲得意洋洋地衝著白羽挑了挑下巴,吹響了嗩呐。
果然,劉一曲的嗩呐確實十分熟練。
一聲聲嗩呐,帶著悲腔,牢牢把控住了節奏。
缺德吳連連點頭,心中大為暢快。
這嗩呐吹得好了,讓張員外滿意了,到時候賞錢自然少不了。
便是林九道長,也不由得暗自稱讚,劉一曲技藝純熟爐火純青。
白羽在一旁,向棺木中看去。
此時棺材蓋已經打開,接受親友最後的瞻仰。
要等到上山安葬的時候,纔會釘上棺材釘。
那張家公子,果然生得十分俊朗,英氣勃發。
但是蒼白的麵容上,一對眼睛卻瞪得大大的,不願合上。
果然,朱通說得冇錯,張家公子死都不曾閉上眼。
這時,張員外等家屬一行人,踏入義莊大門。
那張員外身形富態,穿著一身黑綢緞,哭得老淚縱橫。
他的夫人更是聲音都哭啞了。
義莊中,鼓吹班子眾人越發賣力。
尤其是劉一曲,搖頭晃腦,吹得十分入神。
悠揚的嗩呐幾乎罩住了整個義莊,聲響十裡。
張員外一家,緩緩前行,心中越發悲傷,哭聲更大了。
就在這時,嗩呐聲忽然一停。
劉一曲劇烈咳嗽起來,然後有氣無力地栽倒下去。
這一下,所有人都愣了,場中寂靜無聲。
緊接著,眾人嘩然!
送葬的賓客管事,都是大驚失色。
“怎麼回事?嗩呐停了!”
“這不是胡鬨嗎?百善義莊在搞什麼鬼?”
“吳管事搞什麼,怎麼連個鼓吹班子都安排不了?”
義莊這邊,所有人都手足無措。
吳管事和林九道長麵色大變。
喪禮正關鍵的時刻,劉一曲竟然出岔子了。
缺德吳更是滿臉煞白。
“完了完了,這下張員外要發怒了。”
他急忙朝著張員外看去。
果然,張員外一張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張員外的夫人更是放聲大哭:
“我的兒,你怎麼這麼命苦啊,練武練得好好的,突然就死了,連死後都不得安生。”
“這群天殺的,連葬禮都要搗亂。”
張員外聽了更是怒火中燒,說道:
“敢亂了我兒喪禮,把吹嗩呐的傢夥扔出去,打死勿論。”
頓時,就有幾個如狼似虎的家丁把劉一曲拉了出去,屋外傳來了慘叫聲。
缺德吳急忙迎上去,說道:
“張員外,你聽我們解釋,這是意——”
張員外抬手一巴掌抽了過去。
“啪”地一聲,缺德吳的左臉頓時就腫了起來。
吳管事見了自家侄子被打,非但不敢生氣,反而上前猛地補了一巴掌。
“啪”地一聲,缺德吳的右臉也腫成了豬頭。
不僅如此,他張口吐出一口鮮血,血中戴著兩顆白牙。
吳管事根本不敢停手,對著缺德吳一頓暴打。
張員外怒目圓瞪,目光冷冷掃過眾人。
“我兒喪禮,你們給我來這一出,和郡守解釋去吧。”
“百善義莊眾人玩忽職守,連喪禮都辦不好,所有人都彆想乾了。”
張家可是義莊的大金主,他要是和郡守提一嘴,義莊上下全得滾犢子。
眼看著事情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一旁的白羽聽了心中一動,再這樣下去義莊的飯碗保不住了。
義莊這行當對他十分重要,絕不容有失。
事有輕重緩急,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職位。
想到這裡,他抄起了嗩呐。
一陣悠悠的嗩呐聲,蓋住了眾人的喧嘩。
嗩呐聲聲斷人腸。
彷彿杜鵑啼血,悲哀透骨。
悲愴的嗩呐聲,生生將賓客的怒火壓下,勾起了他們心中的悲傷。
場中鼓手鑼手等人如蒙大赦,急忙跟著嗩呐的節奏,接上了喪曲。
悲傷的喪曲,繼續響徹全場。
吳管事拍著胸口,差點冇給嚇死。
好在,有人救場了。
林九道長則是讚許地看了白羽一眼。
送葬一行中,張員外餘怒未消,但是這時也不好發作。
他重重哼了一聲:
“等辦完我兒的喪事,再和你們算賬。”
場中,白羽麵色如常,不緊不慢地吹著嗩呐。
他的眼前浮現了一個麵板。
【送葬目標:張鳴飛。】
【身份:張家小公子。】
【年齡:16。】
【修為:武道三品。】
【送葬參與度:5%。】
【獎勵:氣血 25,生命經驗 151。】
【可選獎勵:遊龍掌、飛雲十三劍、淩空步……】
不愧是世家子弟,光是功法就一大串,而且看起來都十分不凡。
不過目前可選獎勵那一欄還是虛的。
隻有送葬參與度達到了50%,才能選擇獎勵。
通過葬世錄,白羽能檢視張鳴飛的生平。
他出生就含著金湯勺,受儘寵愛。
小時候學文,心思聰穎,很快就入門,先生誇讚考個秀纔不在話下。
大了又開始癡迷學武,勇猛精進,學一門通一門。
短短兩年內,一路晉升到了三品武者。
他的這一生,可以說是順風順水,簡直是主角模版。
鮮衣怒馬,烈火繁花。
他甚至想著強行融合幾門功法,突破到四品。
然而,幾門功法互相沖突,他最終走火入魔,心脈斷絕而死。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我張鳴飛天資卓絕,為什麼會這麼死了?”
“我要馬踏江湖一鳴驚人,我要成為武林霸主,我要征服武林美人!”
通過葬世錄,白羽能感受到張鳴飛那濃濃的不甘。
一曲吹完,白羽曲調一變,換成了一曲輓歌。
“蒿裡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
“君不見,有多少風流人物,都做了北邙山下土。”
白羽在桃花村送葬二十年,見慣了寒來暑往,生老病死。
再想起前世曆史,縱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終是難免化為一抔黃土。
千古悠悠,不過一聲歎息。
他將這股見聞,融入了輓歌之中。
嗩呐聲裡,帶著一股寂寥悵惘,以及看穿歲月的平靜。
場中眾人聽了,不由得心神悠悠。
往日鬱結於心的許多俗事,彷彿這一刻全部拋掉。
什麼英雄美人,什麼江山如畫,不及在桃樹下煮一壺清茶。
便是許多送葬的賓客,心中的悲傷也減輕不少。
一曲終了,棺中人胸中一口鬱氣全消,竟然緩緩合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