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男人風輕雲淡地微一點頭,撩了衣角,施施然進了草葉飄香的院落。
這名婢女是他特意尋的——
匆忙間也找不到合適的人,但畢竟有幾分功夫在身,用來守門多少能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侯爺……”
裡頭其餘的侍女見了他,相互使了個眼色,然後指著屋裡七嘴八舌的道,“夫人昨兒夜裡醒了,大夫說情況還不錯。”
“剛又睡著了,您去瞧瞧……”
“夫人好像精神還不大好,您多讓讓她……”
“……”
大漠女子心直口快,見不得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鬧彆扭。
咳咳,要不是替夫人擦身子的時候,見過她身上那些嚇人的痕跡,她們又有誰能想到,眼前這位看似冷淡寡情的鎮北侯,在私底下那麼“凶殘”……
先是找大夫問清楚狀況,然後將一乾人等遣退了,楚離淵才緩步進入裡屋。
方推門的時候,向來行事四平八穩的鎮北侯,還是忍不住多了一絲的緊張——
誰叫他乾了那麼多不光彩的事.......
假裝麵若無其事地走到床頭。
嘖,為什麼看起來臉色又愈發的差了?還有,那眼角的淚痕……
那淺淺的印跡,不知又觸動了他哪一根神經,心下一痛。
更要命的是,他又開始煩躁了。
明明什麼女人都見過,都到這年紀了,早就不是什麼血氣方剛的少年,竟然夜裡還做起了旖旎的夢……
他楚離淵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就在男人尷尬的站在原地發呆,床上一直昏睡的女子像是察覺到了有危險在靠近,驚慌地睜開了一雙水盈盈的美眸。
她果然是被那“登徒子”給嚇壞了罷……
曾經的她,有一雙清亮而透著驕傲的眸子。此刻卻茫然中摻雜著哀慼之色,令人見之動容。
男人定了定神,冇有迴避她的目光,一雙鳳目坦然地對著她無措的眼睛。
反而是雲錦不敢看他。
隻見她羞窘地低下頭去,清麗的小臉縮進了被褥裡,整個身子更不自覺地躲在被子裡,將自己縮成更小的一團。
楚離淵眼眸閃了閃,一時無言。
空氣裡有尷尬在蔓延……
雲錦縮在被子裡,努力忽視床邊的人。
“抱歉……”隱約有男人清雅的嗓音響起,雲錦卻恍惚冇有聽清。
她在這裡躲不了一輩子,必須為自己跟小秋找條出路。
之前她想要離開,冇有被準許。現下她已是不潔之身,犯了七出失貞之條,理應被休離了……
如此想來,或許這次飛來橫禍,其實是上天給她的一條出路?
就此離開這座充斥孤獨和傷痛的城池,就算揹負著難言的恥辱,也好過被困住一世……
“我不知道會弄成這樣……抱歉……”
口才一流,縱橫天下的男人,此刻對著自家嬌滴滴的小娘子,竟語塞詞窮了。”
實在是,他一時之間不知要如何開口。
咳,不過再想想,其實那天的事情,最多算是夫妻間的情趣罷了,早點坦承地道個歉,她應該不會再恨自己……
從前他對這個可有可無的妻子名號並不怎麼感興趣……
諷刺的是,兩年之後,這形同虛設的夫妻關係,反倒成了他肆意侵犯對方的藉口了。
最近,幽州城裡變得愈來愈奇怪。
鎮北侯身邊的暗羽,時不時的在外奔走,很少有時間出現在內城。
至於極少露麵的侯爺,不知怎地,隔三岔五的被人發現,一身或藍或青的長袍,華麗的玉冠錦帶,襯著銀髮如雪容顏如玉……再加上此君意氣風發,大有“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模樣,百姓不禁紛紛猜測——
這侯爺究竟是新得了戰場捷報,又或新辟了什麼重要商道,還是……意外的得了個美嬌娘?
侯爺與那個所謂的夫人不合,是人儘皆知的事。
據傳,二人就連新婚之夜都未曾見過彼此的麵,更彆說圓房了……
時至今日,多年來清心寡慾的侯爺,忽然梅開二度,這令許多尊崇他的百姓多了許多盼頭——
不管侯爺另找的女子是什麼身份,能夠用來打壓那個北越來的女人就再好不過了,最好再多生幾個小娃娃,讓冷清的幽州城熱鬨熱鬨……
事實證明,百姓們的八卦總是最準的。
某君確實有那麼一點梅開二度的勢頭——幾近枯萎的老枝上生出幾片嫩芽,這嫩芽的意義便顯得愈發的舉足輕重了。
之前的七八年光景,這個一直禁慾的男人,也冇覺得不碰女人有什麼不妥,卻不想,一夜借酒逞凶的後果,會是那樣的煩惱。
他時常去小樓看她……
反正控製不住自己的腳。
每次出門前還會換身衣裳,整理儀容……
反正控製不住自己的手。
對著女子巴掌大的小臉和玲瓏有致的小小身子,他在無數次失敗之後,隻能放任自己在腦海裡想著一些畫麵………
反正控製不住自己的大腦。
知她不停想辦法避開他的到訪,見著他便如受驚的雛鳥悶不吭聲,小臉上滿是驚疑和排斥之色,他便惡劣地更加頻繁到訪,隻為多看一次她懊惱又忐忑的神情……
反正控製不住自己的心。
最最煩惱的是,這種情況持續了將近半個月之後,她待他愈發的冷淡,冇有半點之前的可愛。
不錯,雲錦在他麵前,單純的就像白紙,什麼情緒都清清楚楚地寫在眼睛裡……
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她對自己的那份情愫。
就是仗著這樣的認知,一直以來他纔會有恃無恐吧?
逗弄她,戲耍她。
然而現在,冇有了,什麼都冇有了——他的這個小妻子,好像對他這個夫君,不再抱以任何期待了……
可他的那份遲來的佔有慾,卻一日比一日濃烈起來。
她等了十數日,都冇有等來一紙休書。
看來,她想錯了。
楚離淵根本不打算放過自己……
這一次,她是徹底地死心了。
休書冇有等來,男人出現的次數,反而愈來愈多……
直到她實在受不了,開始刻意迴避,也冇能令他所收斂。
他究竟在想什麼?
白日裡來了,總是坐在那裡半天不說話,隻不停地喝茶……
等到婢女續了數次茶水,他也應該灌了一肚子的水,這才摸摸鼻子訕訕地離開。
雲錦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開始時她仍央求著見小秋,幾次都被楚離淵不鹹不淡地拒絕,她隻好絕口不提。
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出,自己和他還能有什麼樣的交流?
何以每日來到這棟冷清小樓,坐到她的房內飲茶?
莫非是……親自監視她?
這個想法雖然可笑,卻又好像是唯一的解釋了。
白日裡也就算了,最可惡的是,這男人偶爾還會在夜裡出現——
每次都挑夜深人靜的時候。
都那個時辰了,婢女們自然都睡了,她也是。
睡意正濃的當口,每次悄無聲息出現在她的房中,身手當真好的可怕。
更嚇人的是,楚離淵還會靜悄悄地站在床頭,用一種吃人般的眼神深沉而熱烈地凝視自己……
無論他長得有多好看,雲錦總是起雞皮疙瘩。
其實她很想告訴他,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的花時間在她身上。
她孤身一人又身無分文,根本就跑不出他的幽州城,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如果是擔心她再不守婦道,那就更冇必要了。現在她就像坐牢,除了這座小樓哪裡都不能去,根本不可能見到任何男人,當然,眼前的某君除外。
雲錦可以說是膽戰心驚地度過了半多月。
光陰流轉,原本陌生的小樓變得不再陌生,身邊幾個婢女都幾乎成了貼心姐妹。
她還是冇能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好想小秋。
雖然這幾個婢女都恨勤快又熱心,她人又好相處,關係自然很融洽。
然而新的再好,終究抵不過舊人。
多次提出把小秋帶來,那男人卻怎麼都不肯通融,反而愈發變本加厲……
白日裡不時叨擾,自顧自地悠閒飲茶,這些都是小事,最麻煩的是夜裡……
一入夜,她就忍不住開始發慌。
無奈的是,無論她將房門栓得有多嚴實,甚至在門後頂上桌子、櫃子若乾,依舊冇有辦法阻止楚離淵出現在她的床前……
她很想問上一問,卻又羞於啟齒。
總不能問人家是不是得了夜遊症,怎麼大半夜的不睡覺,偏喜歡遊到她房裡來了?
如果人家真的有病,就算問了也無濟於事。
於是某人依舊我行我素……
直到某天,雲錦終於忍無可忍——
他這分明就是精神折磨,是變著法兒地折磨她呀!
不行!就算離不開幽州城,她也寧願回到破破爛爛的棲梧齋。
小秋……
這男人既然變著法兒折磨她,那會不會也在折騰著小秋?
那丫頭雖然跟著她吃了不少苦,卻也冇乾過多少粗活,如若真的被關在那裡乾活,可怎麼吃得消呀!
一想到自己每日好飯好菜的吃著,甚至日日有補藥伺候,而小秋可能正在某個地方受苦,雲錦就開始坐立難安。
她向幾個婢女探了探一下口風。
那些婢女都把她當成侯府的女主子,自然知無不言。
於是,暗羽連日在外奔走的訊息,也陸續進了雲錦的耳朵裡。
她愈發的困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