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如今他被岐人下獄,謝鈞又被軟禁在後山,本就舊疾纏身的謝太夫人一口氣冇喘過來,病危了。

暮歲堂外已經守了滿府的女眷。

府裡的大夫們抱著醫箱進進出出,各色藥材流水般送入暮歲堂,也未聽什麼見好的訊息傳出來。

南衣站在女眷之中,左顧右盼,疑心謝穗安為何遲遲不來。

她一大早就被女使們薅起來拉到暮歲堂外,本以為能在這裡碰到謝穗安,好藉機提醒她小心岐人的圈套。但她一直不露麵,莫非是直接去行動了?

目光在人群中焦急地打轉,南衣看到了一張有點陌生的臉孔。來謝家這些時日,後院裡的人她都認了個七七八八,但這個少女,平時很少見到。南衣纔想起這應該就是謝鑄的獨女謝照秋,先前在謝衡再的葬禮上有過一次照麵。

謝小六提起過,說秋姐兒是個畫癡,一心埋在紙墨之間,不愛出門,更不愛與人打交道。

秋姐兒看上去確實與旁人有些不同,她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站在枯樹下,寬袍衣袖上沾染了幾點冇洗淨的墨色,她離人群隔了一些距離,偶爾目光與人群交彙,會露出一絲小鹿般的怯意。

謝鑄在家的時候,應該把她保護得很好吧,她清澈得似是一泓深林裡的清泉,可現在謝鑄出了事,此刻她便成了一個在這世間獨自惶惶、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彷彿這世上隨意一粒塵埃都會像山一樣落在她身上。連南衣都對她生起一絲憐惜之情。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南衣抬頭,見是謝卻山來了,心裡更覺不妙。若是被謝卻山發現六姑娘不在,非要派人去尋……謝穗安又正在執行什麼任務,被抓個正著,可就完蛋了。

提心吊膽了須臾,好在謝卻山隻瞥了一眼人群。他們的目光短暫交彙,她隱約覺得他似乎是專門看了她一眼,但彷彿又隻是錯覺,他便匆匆進了房中。

南衣又咯噔了一下,謝卻山這個大罪人現在去太夫人跟前,那不是火上澆油嘛?

她自然是盼著太夫人病情能有好轉,那她就不必守在院子裡,能去尋謝穗安了。岐人用三叔做誘餌抓秉燭司黨人,這個訊息她必須儘快傳給謝穗安。

南衣踮著腳望去,隻能透過窗紙上的人影隱約瞧見他入了內室。

太夫人尚有一絲意識,見到謝卻山來了,用力張了張嘴,大約是喉中卡著一口痰,隻能發出呀呀的破碎音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謝卻山握住了她蒼老的手,卻是一言不發。

太夫人著急了,但她動作的幅度已經變得極其微弱了,她隻能望著他,眼裡含著祈盼的渾濁的淚。

謝卻山知道謝太夫人想說什麼,她想求他給句不殺謝鑄的承諾。

但他給不了。

“奶奶,”他沉沉地歎了口氣,“您得活著,我纔不敢動三叔,您若死了,冇人再護得住他。還有秋姐兒,也不會好過。”

謝太夫人的瞳孔緩緩放大,手劇烈地顫抖起來。

大夫們見情況不妙,立刻圍上去施針。

謝卻山自覺退到角落,藥草煙氣熏了一身,他就這麼如孤魂一般立著。

——

這一日過得格外煎熬漫長,直至日頭西斜的時候,暮歲堂的那扇門才從裡麵打開。

謝卻山走了出來,兀自疾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