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後來,那條名為阿福的項鍊如何將我送出那個村子,我始終無從知曉。

當我重新恢複意識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姥姥家的門檻處了。

姥姥家的居所與我們的村子相距甚遠。

當她聽聞我這離奇的經曆,起初隻是以為我在調皮搗蛋,編織了一個離家出走的故事。

然而,當她打算帶我回到那個所謂的鎖村尋找我媽時,卻被當地的人告知,那裡根本冇有一個叫做鎖村的村子。

人不見了,這本已令人難以理解,可村子竟然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姥姥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她緊緊地拉著我的手,領著我回到家,淚水在她的眼眶裡打轉。

經過一場痛哭了以後,她突然想起了我媽曾留在孃家的一個鐵盒子。

她步履蹣跚地走進屋裡,費力地趴到地上,從床底下將那個鐵盒子取了出來。

她用一塊破舊的帕子輕輕擦去上麵的灰塵後,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裡麵躺著一張泛黃的紙條和一張陳舊的全家福照片。

在合照的下方,靜靜地躺著一塊銀色的老式腕錶。

那是爸爸生前最珍愛的配飾。

姥姥將照片遞給我,眼角的皺紋如同曆史的溝壑,顯得更加深刻了。

我接過照片,凝視著那熟悉的麵龐,心中湧起一股傷感,眼淚簌簌地往下落。

“我爸爸他……”我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姥姥的眉頭緊鎖,她輕輕歎了口氣,“你媽媽原本打算過一段時間出趟遠門,把你爸爸的遺體帶回來。但是臨時有些事情耽擱了,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的眼神似乎穿越了時間的隧道,回憶起了過往的點滴。

然後,她緩緩開口,“你還小,這些事情,你媽媽原本打算瞞著你的。但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你就去打這個紙條上的電話試試吧。”

電話隻有在村裡的小賣部裡纔有,這段路程不遠,我卻走得前所未有的漫長。

夏天的雨水來得猝不及防,伴隨著陣陣轟鳴的雷聲。

黃豆大小的雨珠子一粒粒地砸到了我的臉上,有一絲疼。

我冇帶傘,手中緊握著那張發黃的紙條,匆忙間再次瞥了一眼,隻見那張略顯陳舊的紙上,字跡已有些模糊,但字跡依然清晰可辨,上麵寫著:“敖56789xx”。

頂著驟雨和疲憊的侵襲,我在雨中奔跑了五六分鐘後,終於抵達了姥姥村上那家小賣部。

小賣部的幽深角落,一群老頭圍坐一桌,彷彿與世隔絕,完全沉浸在象棋的棋盤上。

我站在櫃檯前,目光不時地被一旁的電視機吸引。

螢幕上四川電視台,正在播放著《新白娘子傳奇》。

我看著白素貞水漫金山寺,視線專注極了,不過很快就被小賣部老闆的到來,給打斷了。

他急匆匆地從外麵跑進來,臉上帶著一絲焦慮,“這群鴨子,真是讓人操心。”

他脫下雨披,抖了抖上麵的水,嘟囔著,“要不是我發現得早,它們肯定又要跑丟了。這雨下得真大,墜龍灣那邊多半要遭。”

有個觀棋的老頭子轉過身來,朝著他開玩笑道,“林老闆產業大,又是小賣部,又是養鴨場,馬上要當萬元戶咯?”

“萬元戶?那還得看天吃飯呢。不過養鴨雖然是個辛苦活,但看著那些小鴨子一天天長大,心裡也挺有成就感的。”

林老闆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邊角已經磨損、顏色泛黃的帕子,胡亂地擦了擦被雨水打濕的臉後。

這才轉向我,帶著一抹和煦的微笑問道:“你叫陸新哇,你姥姥最近身體怎麼樣?”

我隻是小時候來過兩次,冇想到他還記得我,我微微點頭,迴應道:“還好,謝謝林老闆關心。”

林老闆點了點頭,然後從身後一個上了鎖的櫃子裡拿出一台紅色的電話機,指著牆上貼著的醒目大紅字體說:“長途一塊二一分鐘,短途八毛。”

轟隆——

天空突然閃過一道耀眼的閃電,照亮了昏暗的小賣部。

伴隨著雷聲滾滾,那群正在下棋的老頭子也瞬間變得興奮起來。

“將軍!”其中一位老者大聲喊道。

“哈哈,好棋!”另一位老者笑著迴應。

“胡幺軍,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這下完了吧。”

“龜兒子,跟你說了,觀棋不語真君子,曉得不。”

在這鬨鬧的氛圍中,電話那頭很快就傳來了嘟——嘟——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一句年輕的男子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客人,你要出海嗎?”

我按照姥姥的教導,儘量平靜地迴應道:“客人年紀尚幼,並未成年,能否通融一二?”

雨水滑過我的額頭,悄然滴落在臉頰上,帶著一絲絲涼意。

我深吸一口氣,緊握著聽筒,手指因用力過度而微微發白。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陷入了沉思,周圍隻剩下滋滋的電流聲。

過了許久,一聲輕輕的歎息透過話筒傳來,“明日墜龍灣碼頭,八點。過時不候。”

轟隆——轟隆——

我放下電話,內心的波濤漸漸平息,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深深地撥出了一口氣。

姥姥的話,仍在耳邊迴響:“隻要他們同意你上船,你就能多活幾年。”

窗外的雨勢愈發猛烈,如同天地之間懸掛的一道狂怒瀑布,白茫茫一片,模糊了視線。

林老闆收了我一塊二毛錢,好意地勸道:“這麼大的雨,等會兒再走唄,淋壞了身子可不好。”

想到近期發生的種種變故,尤其是姥姥獨自一人留在家裡,我有些放心不下。

我婉拒了林老闆的好意,毅然決然地衝進了雨中。

“這娃兒,至少拿個雨披再走啊!這小子,跟他爸一樣倔!”

林老闆在身後喊道,但我已經消失在雨幕之中。

他注視著雨中的小小的身影,手中的綠色雨披再次被扔回在角落裡。

“這麼大的雨,墜龍灣那邊……”

林老闆凝望著天邊,低聲自語,彷彿在與風雨對話。

夏日的雨總是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我剛到姥姥家時,雨就停了,隻留下濕潤的空氣和地麵的水痕。

姥姥見我濕漉漉的樣子,滿臉的自責,她責怪自己不該沉睡過頭,未能及時提醒我帶上雨具。

我知道她昨晚一直躲在房裡,看著爸媽剛結婚拍的合照,回憶著過去的美好時光,偷偷哭泣,便安慰道,“姥姥,冇事兒,你外孫身體棒著呢。”

我轉身擁抱了一下她,那一刻,鼻子卻突然癢了起來,我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噴嚏:“阿秋!阿秋!”

姥姥看到我這樣,淚水未乾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她調侃道:“你這孩子,真是死鴨子嘴硬。”

她迅速起身,忙碌地走進廚房,為我熬了一碗熱騰騰的薑湯。

看我喝完後,她急切地問道:“那邊答應了嗎?”

“答應了,墜龍灣碼頭,明早八點。”我回答道。

就在這時,窗外又劃過一道銀白的閃電,緊接著,大雨如注,嘩啦啦地落下。

姥姥靜靜地站在窗前,她的目光凝重而憂慮,注視著窗外如注的暴雨,心中充滿了不安。

她輕聲呢喃:“怎麼會在墜龍灣呢?”

我察覺到她的異常,心中湧起了疑惑,急忙追問她墜龍灣究竟有何不妥。

姥姥微微側頭,眼中閃過一絲猶豫,然後低聲說:“那裡有龍吸水,不太安全。”

我抿了抿嘴唇,堅定地迴應道:“姥姥,有時候危險總比死了要好。”

自從鎖村消失之後,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就像一道無形的枷鎖,緊緊地束縛著我。

作為一個十六歲的孩子,我渴望著趕緊逃離這個充滿未知恐懼的地方。

隻要能坐上那艘船離開,我就可以遠離那股怪味兒,可以多活幾年。

那時的我,心中唯有一個執念,那就是:活下去。

唯有活下去,我才能修煉那本神秘的《聞味識魂》,逐步變得強大,纔有機會找回父親的遺體,尋找我媽的蹤跡。

我回到屋內,依照我媽的囑咐,一頁一頁地將《聞味識魂》的內容,深深嗅入腦海中,隨後將其放在廚房的灶膛中,付之一炬。

火舌肆虐的一瞬間,一抹幽綠的字跡浮現在我眼前:聚陰成靈,養鬼成煞。

我尚未來得及深思其意,火焰便已經消散,而那本《聞味識魂》也化為灰燼。

剛纔那一幕,彷彿隻是瞬息萬變的幻覺。

我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拿了火鉗在灰燼裡翻來覆去戳了一遍,冇發現有任何東西。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抓了抓腦袋後,回房間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