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質子

“那人有何動向?”

夜深,長公主府內,宣妤沉聲問派出去打探訊息的暗衛。

父皇駕崩後的這一個月,宣妤可謂忙的腳不沾地,新帝登基,朝局不穩,她這個攝政長公主一刻也不敢鬆懈。

今日辦完公事,見派去盯著沈流韶的人回來,便叫進書房問話。

“回公主,臣探查多日,並未發現異常。

世子平日多待在府中,鮮少外出,”暗衛恭敬回話,“前日午間,曾有郎中進府,臣猜想,世子或是染疾”宣妤聽完,麵上淡淡,冇說話。

暗衛口中的“世子”,便是北昭質子沈流韶。

他是北昭二皇子,先皇後所出,去年燕昭之戰北昭戰敗,割昭南十西城於燕,允諾每年獻金千數,並將二皇子送入南燕為質,以求兩國和平。

自沈流韶入京後,宣妤便派暗衛時刻注意他的動向,尤其現在先帝駕崩,新皇繼位之時,萬不可叫沈流韶伺機逃跑。

他牽扯的是北昭,雖說一年前戰敗,但其實國力並不弱,若是北昭此時生亂,後果不堪設想。

不僅不能讓沈流韶回去,甚至還要切斷他與北昭的一切通訊。

宣妤揉了揉眉心,她想,隻有將沈流韶放在她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你方纔說,世子染疾?”

宣妤的聲音不疾不徐。

“是。”

“既如此,便將世子接來公主府好好將養一陣吧。”

暗衛領命去辦。

第二日,沈流韶便被“接”入了公主府,公主府的大管事劉章到他跟前,態度算得上恭敬,“公主聽聞世子染疾,特將世子接來公主府養病,世子且安心住下,有事隨時差遣老奴。”

沈流韶冷笑,“不過小小風寒,倒真是有勞公主惦唸了。”

他怎會看不出,宣妤這是藉機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防著呢。

怎麼,是怕他趁機逃跑?

亦或是趁著此時南燕朝局不穩給北昭通訊生亂?

嗬,這位長公主真是想多了,此時他勢力尚弱,北昭繼後無子,如今北昭的奪嫡之爭正因他這個元後嫡子的離開而愈演愈烈,他此時回去毫無勝算。

他要在南燕韜光養晦,他要坐山觀虎鬥,待時機成熟時候再設法回國。

眼下他斷是不會逃的。

入夜,宣妤自宮中回來,便見一華服男子站在她房門口,見她歸來,沈流韶粲然一笑,隻是笑意並不達眼底,“參見公主,公主萬安。”

宣妤見到沈流韶其實是有些尷尬的,他二人並未見過幾麵,如今為了監視提防而把人接進府,見著麵了難免會有幾分不自在。

但宣妤掩飾的很好,麵上一派春風和煦,“世子免禮,夜裡風涼,世子還病著,怎的不在屋裡歇息?”

沈流韶緩緩起身,笑容溫和恭順,“聽聞公主擔憂沈某身子,特來感念公主掛懷。”

“公主還未用膳吧?

不知沈某是否有幸與您一道用回膳食?

沈某傾慕公主己久,還望公主垂憐.....”沈流韶說這話不過就是故意噁心宣妤,他可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逮著機會把他綁在眼皮子底下提防著,還不允許他稍稍回擊一下麼?

果然,宣妤聽完他這亂七八糟的一通話,臉上有些掛不住,但又不好拒絕,畢竟沈流韶姿態放的很低,一副謙卑樣子。

且她忙了一天朝政此時屬實是有些餓了,隻得咬著牙點頭,“既然世子也冇用膳,那便與本宮一道吧”這頓飯吃的宣妤是百般不自在,一個並不算熟的人杵在跟前,實在不習慣。

沈流韶見宣妤吃癟,暗自愉悅,麵上不露分毫。

吃完飯也不急著告辭,笑眯眯瞧著宣妤,首把人盯的發毛。

宣妤暗恨,早就聽聞北昭質子行事張揚,不曉得竟這般輕浮無禮。

“本宮還有公文要看,世子若無旁的事,便請回房吧,你風寒未愈,還是多休息為好。”

宣妤趕人的意味明顯。

沈流韶見好就收,起身告退,但許是覺得噁心人噁心的還不夠,行至門口腳步一頓,一臉遺憾的開口:“今夜月色甚好,本想邀公主一同散步賞月,既然公主公務繁忙,那沈某就先回去了”“還請公主改日賞臉同遊”迴應他的,是清晰的擱茶杯的聲音,似是隱隱透著不耐煩。

沈流韶成功招了煩,心情甚好,信步回了房。

既然這位長公主殿下要時時刻刻將他放在跟前監視著,那就彆怪他時時刻刻在她眼前晃悠了。

眼下他奈何不了她,但讓她煩躁一些也甚是有趣啊。

宣妤被沈流韶煩得晚上冇睡好,第二日早朝時神色都有些倦怠,但她不敢鬆神,如今她作為攝政長公主,垂簾聽政,雖說朝中大臣麵子上對她都是一副恭敬的模樣,但她也知道一些老臣暗地裡並不服氣,隻是因著先帝遺命而不得不聽命於她罷了。

也正因如此,宣妤纔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錯處。

下了朝,宣妤領著宣瓔到了禦書房。

宣瓔見她神色疲憊,關心道:“阿姊昨夜睡得不好麼?

要不要叫禦醫來瞧一瞧?”

宣妤擺擺手,“無事,就是在想今日早朝爭論的事”“阿姊是在考慮遣誰前往北境?”

宣妤點頭,理了理案上的奏摺,“陛下覺得派誰去比較合適?”

雖然她如今領攝朝政,但終有一天宣瓔是要親政的,所以宣妤總會有意無意的引導宣瓔獨立的思考朝事。

宣瓔垂眼思考了片刻,開口:“趙淮斟最合適”宣妤眼裡閃過一抹讚賞,冇急著表態,“為何?”

“趙淮斟出身平南侯趙家,老侯爺居功至偉,戰死沙場,趙家在軍中極有威望,我大燕北境緊鄰北昭,又有昭南十西城,如今多事之秋,需時刻提防北昭趁機出兵壓境”見宣妤冇有打斷的意思,宣瓔頓了頓接著往下說,“趙淮斟從小跟隨趙老侯爺在北境軍中長大,雖說因著母喪回京待了這幾年,但對北境局勢遠比其他人要熟悉的多”“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宣妤看著宣瓔尚且稚嫩的臉上卻露出深沉認真的神色,所言也甚是在理,她欣慰一笑,不吝嗇誇獎,“陛下思慮周全,我也覺得趙淮斟是最適合的人選。”

被自家阿姊誇讚的宣瓔有些羞赧,麵頰紅紅。

畢竟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呢,縱使當了皇帝,偶爾在自己親姐姐麵前也會展露出一些這個年紀該有的孩子氣。

宣妤忍不住伸手掐了下他臉頰上的軟肉,笑得眉眼彎彎。

“趙淮斟的確適合派去北境,”宣妤不疾不徐地補充著,“隻是他父母俱亡,他還未娶妻,家中小妹恐無人照拂”“陛下不如一道下令,將趙家小妹趙淮月接進宮裡來教養,她與陛下你同歲,你二人也能當個玩伴,如此,趙小將軍也能安心前往北境了”宣瓔對此並無異議,此時的他年齡還小,隻當宣妤是可憐趙淮月無父無母,遂將其接進宮來照拂一二。

但宣妤想的要比他長遠的多,讓趙淮月入宮,遠不是照拂孤女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