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石都督,多慮了!”
“我是來給你道喜的,可不是來給你送行!”
項忠哈哈一笑,然後就讓一旁的獄卒打開了牢房大門。
一臉茫然的石亨,就這樣被放了出來。
“石都督,殿下此刻就在中軍都督府升帳。”
“在京師的高級武將,今日都必須出現在點卯行列之中。”
項忠一邊說,一邊伸手對石亨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郕王來了?”
石亨不由得一驚。
古時官衙官員查點到班人數,都是在卯時進行。
點卯,泛指點名。
……
五軍都督府中,朱祁鈺坐在上首,他的身邊是一眾將領。
隻不過相比於以往的的人才鼎盛,如今的五軍都督府顯得落寞了許多。
土木堡一戰,大量跟隨朱祁鎮出征的公侯都督戰死。
太師英國公張輔、泰寧侯陳瀛、駙馬都尉井源、平鄉伯陳懷、襄城伯李珍、左都督梁成等。
現在的五軍都督府,群龍無首,冇有一個人擁有足夠的資曆,能夠鎮得住局麵。
“想當初,太祖皇帝將大都督府一分為五,改設為左、右、中、前、後五軍都督府。”
“五都督府,各設左、右都督等官,由公、侯、伯等勳貴任職,彼時地位何其之尊崇。”
“五軍都督府與同管軍政的兵部,職權分明,各司其職。”
“五軍都督府負責軍隊日常管理、整理軍籍,後勤等,有統兵權而無調兵權。”
“兵部負責武官選授、軍隊調發等事。”
朱祁鈺帶著留守京師的武將們,一起回顧了五軍都督府的過往榮光。
“奈何今非昔比,堂堂五軍都督府,居然找不出一個可以統籌全域性之人!”
然後,朱祁鈺直指要害。
“臣等,愧對大明!”
武將們,羞愧的無地自容。
自大明開國以來,從來都是武將掌軍事。
如今朱祁鈺讓身為文官的於謙統領京師防務,這就是啪啪打武將們的臉,這就是讓他們無地自容。
這些武將們還記得,就在正統年間,五軍都督府都是壓兵部一頭的。
一次兵部尚書鄺埜,前來向五軍都督府要一些軍籍資料。
然而當時五軍都督府,以強硬的姿態拒絕了,非要鄺埜拿出聖旨。
鄺埜在意識到自己越權後,隻能連連道歉。
因為軍籍是五軍都督府掌管的,兵部不可以染指。
這才過了多久,兵部就已經淩駕於五軍都督府之上了。
“啟稟殿下,石亨帶到!”
伴隨著甲片摩擦的聲音,項忠回來複命。
“好!”
朱祁鈺對著項忠微微一點頭。
項忠也很懂事,他以挺拔身姿站到了朱祁鈺身邊,以為屏障。
對著項忠微微頷首過後,朱祁鈺的目光就落到了罪將石亨身上。
石亨,一個在曆史上譭譽參半的人。
在京師保衛戰中,石亨功勞力壓一眾武將武將,就算和於謙相比,也是不遑多讓。
戰後,石亨因功封爵,掌大明軍權,為武將第一人。
朱祁鈺抱恙在身的時候,命石亨代替前往祭祀,可見朱祁鈺對石亨的恩寵之濃。
然而石亨在得到朱祁鈺委以重任,視為左膀右臂的情況下,為了一己私利而背叛朱祁鈺,迎太上皇朱祁鎮複辟。
再加上後來於謙被冤殺,使得石亨被世人唾罵。
有人罵他背恩棄義,有人罵他殘害忠良,有人罵他眼裡隻有榮華富貴。
“好一個美須公!”
朱祁鈺隻是看了一眼石亨,就覺得他是一員良將。
石亨,方麵偉軀,美髯及膝。
乍一看,朱祁鈺就覺得石亨和關公很像,就差臉上不是紅色。
朱祁鈺雖然不滿石亨人品,可也冇打算這個時候把石亨怎麼樣。
要是這時殺了石亨,難不成朱祁鈺自己上戰場殺敵?
先不說朱祁鈺能不能催得動馬,能不能拉得開弓。
就說如今朱祁鈺身居高位,他也不會讓自己以身犯險,群臣也不會讓朱祁鈺輕易赴險。
朱祁鎮的教訓還曆曆在目,大臣們不可能讓朱祁鈺也重蹈覆轍。
至於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朱祁鈺也是懂這個道理。
都說屁股決定腦袋,如今朱祁鈺千萬人之上,他也和那些權貴一樣,怕死。
榮華富貴也好,權勢滔天也罷,一旦死了,那就什麼都冇了。
“謝殿下誇讚!”
石亨心裡七上八下,不過他還是乖乖向朱祁鈺行禮。
“起來說話!”
朱祁鈺示意石亨平身。
“孤今日把話撂在這裡。”
“凡今後我大明將領有甲冑在身者。上下尊卑見麵之時,以點頭彎腰抱拳行禮即可,無需跪拜。”
朱祁鈺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在一種武將身上掃過。
朱祁鈺這是在學漢朝周亞夫,這是為了提升軍中士氣,更是為了拉攏這些武將。
“孤且問你,你覺得為人臣子者,該如何報國恩?”
朱祁鈺饒有興致的看著石亨。
“末將以為,為臣者,外禦強敵,內安百姓,對上忠貞,對下體恤,以聖人品德要求自己,每日三省吾身。”
石亨想了一會,才說出這麼一句話。
作為一個揚刀躍馬的將軍,石亨能夠說出這麼文縐縐的話,已經是搜腸刮肚的結果了。
“非也!”
朱祁鈺嚴肅的搖了搖頭。
“孤以為用六個字,便可以總結。”
“文死諫,武死戰。”
“臣子報國,在於忠於職守,甚至犧牲七尺之軀,亦在所不惜。”
“如此,不分文武,皆可稱之為勇。”
“忠和勇,千百年為華夏推崇備至。”
“忠勇如同關羽者,死後封神,享後人供奉祭拜。”
“堂堂華夏,天朝上國,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忠孝廉恥勇,誠悌勤雅恒。”
“公子世無雙,於彬彬有禮之外,還有忠,還有勇。”
“如果冇有忠勇,就算那麼其他做得再好,也愧對華夏傳承之美。”
朱祁鈺知道,大多數武將的文化底蘊不足,所以纔在這裡給他們上了一課。
朱祁鈺也不是好為人師,他隻是需要在這種正式和武將們相聚的時候,樹立一個英明的影像。
“臣等,受教!”
一眾武將紛紛附和。
更有幾個將領,就要對著朱祁鈺行跪拜大禮。
“孤說了,不許跪!”
朱祁鈺突然出聲。
跪拜之禮,在朱祁鈺一個接受過眾生平等的穿越者看來,是屬於封建糟粕。
對於這種封建糟粕,朱祁鈺是打算慢慢移風易俗的。
其實古時皇帝和大臣相處,最開始是坐而論道,然後才慢慢演變成跪地伏身。
朱祁鈺推行甲冑在身不用跪拜,就是為了突出軍人的神聖使命。
一個國家不尊敬軍人,軍人社會地位低下,又怎麼可能會捨生忘死的保家衛國。
搓宋對待軍士黥麵刻字,讓軍人身體心靈受到雙重摧殘。
結果隻是華夏血性泯滅,隻是亡於異族之手。
前車之鑒,當為後事之師。
“臣等,謹記!”
準備跪拜的將領,連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