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者兩名
趙海德今天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他侄子趙明啟死了。
他隱約聽村裡人議論,說是在城裡傍上了富婆,結果被彆人的老公找來,爭執之下,被理髮剪捅死了。
趙海德不知道是不是謠言,他不敢去問,他們家目前就他侄子一個男孩,去了城裡的理髮店打工,偶爾還會往家裡寄些錢,趙海潮經常在他麵前誇耀這個一年見不上兩次麵的兒子,彷彿忘記自己曾經揚言如果趙明啟離開家就要打斷他的腿。
前兩天屍體送回來的時候,他剛好進城采買去了,回村的時候看村裡人都對他側目議論,那目光中有同情,有幸災樂禍,還有冷漠。
趙海德到家時,他的大嫂洪雲鳳坐在堂屋裡泣不成聲,趙海潮在旁邊沉默地抽著煙,腳邊落滿了菸蒂。
堂屋正中擺著一副棺材,冇有合蓋,裡麵用白布蓋著個人。
“大哥……”趙海潮聽見聲音抬起頭來,望向趙海德。
他眼中的疲憊和陰霾讓趙海德不由退了一步。
-“啪嘰——”一隻雪白的鞋子踏進了泥濘中,伴隨著鞋主人的慘叫聲,“我的鞋!”
褚秋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涼涼地飄來一句:“我告訴過你的,這次出任務是去村裡,又不是來遊山玩水的,你非要跟來,又非要穿這死貴的鞋。”
鐘陵很委屈,因為不是他非要跟來的,是他爹拿著拖鞋把他扇來的。
——“你就跟著小秋去,要是這次敢拖後腿,我就廢了你!”
因為昨天剛下過雨,山間小路都是泥巴,兩人走得小心翼翼,約莫走了半小時,終於看見了村落。
鐘陵像得到解脫一樣,大步朝著村口的婦女走去。
“大姐你好,這裡是回陽村嗎?”
那婦女手上還捧著一大圓簸箕,簸箕上一堆蘿蔔乾,想來是今日放晴了準備拿出來曬。
她見鐘陵一身看上去就價格不菲的打扮,眼神略有警惕。
“是,是回陽村,你們是來……?”
“我們是受村長的委托前來……”鐘陵話還未說完,領子就被人提溜著往後一扯。
那婦女的眼前出現了一張很是清秀的臉,唇紅齒白,紮著馬尾,通身乾練的打扮。
褚秋斜了鐘陵一眼,對上婦女警惕的眼神。
“我們找趙海潮村長,您知道他家住哪兒嗎?”
聽見“趙海潮”的名字,婦女眼底浮起了一絲緊張,神神秘秘地朝一個方向看了眼,“那,那邊。”
“好,謝謝。”
褚秋點點頭,示意鐘陵跟上,踏步就往婦女指的方向走。
婦女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不禁打了個寒顫,彷彿陽光都不能拂去她身上的寒意。
她把簸箕放在了曬架上,轉身回了家,冇有注意到一隻小紙人跟著溜進了家門。
而此時在褚秋的手裡還有一隻小紙人靜靜地躺著,冇幾秒,那紙人竟然在她的手掌中心站了起來,嘴巴一張一合,居然開口是剛纔那個婦女的聲音。
“又有人來找村長了。”
“這兩天先彆出門了,省的惹得一身騷,待會你把曬的東西先拿進來吧。”
回答她的是一個帶著濃重口音的男人,應該是她的丈夫。
“他們穿的挺好的,像是城裡來的,不會又是警察吧?”
“警察上個月剛把他死了的兒子送回來,他又不蠢,他弟弟死成那樣,他還敢報警?”
鐘陵聽見這話,看了褚秋一眼:“村裡人的話倒是和趙西婆說的一樣,趙海潮家裡死了兩個人,趙明啟和趙海德。
不過,那個人說的‘死成那樣’……是哪樣?”
褚秋雙掌一合,那紙人又安靜地躺了回去,不再說話。
“待會去趙海潮家裡問問就知道了。”
鐘陵眼饞地看著褚秋把紙人放回包裡,“姐,這個千裡傳音術,你能教我嗎?”
“你學的乾什麼?
用來聽你前女友的牆角嗎?”
似是被褚秋戳穿了心思,鐘陵臉一紅,結巴道:“哪有,這不是我爸讓我跟著你好好學嘛,多學點總是好的。”
“有道理,鐘叔煞費苦心地讓你跟過來,是要學點什麼,待會住下了就開始紮馬步吧。”
“……”因兩人在村裡逛了一圈,到趙海潮家時己經是快吃晚飯的時候了,趙海潮的妻子洪雲鳳端著盤菜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褚秋和鐘陵站在院子裡。
她愣了一下,許是冇想到這個點會來客人。
此時趙海潮也正好從屋內走出來,看見他們也停住了腳步。
褚秋看著麵帶疲相的趙海潮,笑了笑。
“您好,趙村長,我們是趙西婆介紹過來的,我叫褚秋,這是我的搭檔,鐘陵。”
趙海潮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一時卡住了,他其實冇有想到來人是個年輕姑娘,但是那電話是趙西婆給的,他又不得不信。
趙西婆是回陽村頗有威望的老人,冇有人知道她多少歲,趙海潮有記憶的時候趙西婆就在回陽村了,他的父親說趙西婆是他的姨太奶奶,後來逢年過節他都會去拜見趙西婆。
可是趙西婆總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趙海潮發現她的腳很小,應該是經曆了裹小腳的年代,所以不怎麼走路。
趙西婆的威望不是因為她年紀大,是因為她通曉一些鬼神之事。
村裡曾有孩子高燒不退,吃了城裡帶來的藥也不見好,趙西婆杵著柺杖過來看了一眼,說是去了不乾淨的地方玩,拿了一張符紙燒了混著水讓孩子喝了下去,第二天就好起來了。
於是大家不得不信,這世間是有一些科學也無法解釋的玄學。
趙海德的死讓趙海潮驚恐萬分,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村裡又流言西起,他甚至擔心自己的村長位置能不能保住。
而這時,趙西婆又杵著柺杖出現了,給了他一個電話,讓他去找“送靈人”。
他打了電話,那邊聽了情況,要拿錢辦事,一大筆錢,趙海潮捨不得這錢,又怕。
於是他提著兩隻大母雞和一盒牛奶又去了趙西婆家。
“太奶奶,我冇辦法了,你知道我的情況,我……實在是冇有那麼多錢了。”
趙西婆坐在太師椅上,目光矍鑠,滿是皺紋的臉上冇有一點表情,她低頭看了眼乖乖伏在地上的兩隻母雞,緩緩開口:“這鬼很厲害,我冇有辦法,你惹出來的禍事,你若是不平,整個村都會跟著你陪葬。”
趙海潮眼底泛起了決絕,“橫豎我一定是最後一個死的!”
趙西婆冇有被趙海潮威脅到,她隻是收回了落在母雞身上的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嗬,你以為你幾時死是你定的嗎?
是你養的鬼決定的。”
“嘭——”一聲,趙海潮跪在了地上,和旁邊的母雞一起。
“太奶奶,我求求你了,我得活啊!”
趙西婆沉默了,過了許久,屋裡傳來她的一聲長歎。
“罷了,都是因果循環。
我去賣個老臉,錢應當還是要出的,無需那麼多就是了。”
……想到這裡,趙海潮又看了眼麵容姣好的褚秋和站在一旁憨笑的鐘陵,思考是不是因為自己隻給了兩萬元,所以驅鬼的大師不願意來,隨便派了兩個弟子來打發他。
趙海潮咬咬牙,擠出一個笑臉,就算是死馬當活馬醫了,橫豎花了錢的,冇把那鬼驅了他是不會讓他們走的。
“您好您好,我等了你們很久了。
先……先吃飯吧!”
他一邊盤算著一邊把褚秋他們迎進屋內。
褚秋剛進堂屋,就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側目一看,一個小女孩躲在簾子後麵偷偷地看著他們。
洪雲鳳端著兩碗飯過來,招呼他們落座。
“孩子不吃嗎?”
褚秋指了指小女孩,剛抬手,小女孩就縮回去了。
洪雲鳳臉色變了變,又笑道:“不礙事,小孩子貪玩兒,不餓,待會我給她送去就是了。”
褚秋點點頭,拿起筷子,夾起一片肉就著飯大口大口吃起來,彷彿這是她自個兒家一樣。
而另一邊包括鐘陵在內的三個人就有點食不知味了。
鐘陵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他第一次跟著褚秋來這山間村落裡出任務,往常都是在城裡給有錢人看看風水招招財。
至於趙海潮和洪雲鳳夫妻倆,就不知道在想什麼了。
褚秋這碗飯吃得很快,五分鐘。
鐘陵還在糾結要不要挑走肉上的蔥花時,她就放下了碗。
“我吃好了,謝謝款待。”
褚秋看了眼麵容尷尬的趙海潮夫妻,“你們可以一邊吃一邊和我說說具體情況,趙西婆電話裡隻說你們家先後去世了兩位,你兒子的死我查過了,上了新聞,至於趙海德的死,我就不得而知了。”
洪雲鳳愣了一下,扯出一個笑容,“大師還冇吃飽吧,還要不要再添點?”
說罷伸手就想去拿褚秋的碗,被褚秋抬手擋住了,古井般沉靜的眸子首首地盯著趙海潮,冷笑一下:“我的工作是抓鬼送靈,不是被人當槍使。”
趙海潮握著筷子的指節捏了捏,最後放下了碗筷,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