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二嬸
等到寶珠回到葉府時,刑大那邊也查出了結果。
撞向寶珠馬車的,果然是無主的馬車。
馬兒是普通的棗紅馬,車子也是最普通的小馬車,而且看起來極類車行裡向外租用的那種,刑大派人出去一問,果然這是一家叫做“順德”車行的馬車,隻是,這馬車不是被人租出來的,而是被人偷了。
線索就此斷了,寶珠卻不意外。
看來她的猜測冇錯,這回的撞車事件,絕非巧合,而是有人要對葉家出手了。
幸虧這回是她坐在馬車裡,祖母卻坐了她的車,若不然,受罪的可就是祖母了,祖母雖然身子康健,但被這般顛來倒去,隻怕也是受傷不輕。
是誰這麼大膽子,敢衝著葉家的當家人而來呢?
這同葉家以後即將遭遇的劫難,又有什麼聯絡?
前世裡寶珠便時常思索這個問題,她始終不相信,葉家的慘狀全都是咎由自取,所以她偷偷查了好幾年,後來,終於得到了一點線索,確定了兩個可疑之人,一個是程思菡——葉家的表姑娘、老太太的親外孫女,一個是淮揚會館的大商人汪東城。
這兩個,自葉家敗落後,一個飛黃騰達做了二皇子妃,一個迅速搶占了葉家原來的市場,成了京都乃至全武朝首屈一指的富商,若說這一切都是巧合,寶珠可一點都不信。
隻能說,她們做的太巧妙了,讓這一切看起來好像都是因為葉家後繼無人,才造成了家族的滅頂之災,其實,這不過是彆有用心之人設好的局而已,偏偏父親和二叔不夠聰明,又都貪圖家主之位,這才入了人家的圈套,最後鑄成了大錯。
今生她既已知後事,便不能再叫悲劇重演,不管用什麼辦法,她一定要保住葉家,哪怕葉家待她也並非全是好處,但這也是生她養她的家族,她絕不能容忍有人覬覦葉家,肆意妄為!
因寶珠撞車的地點在大街上,見到的人不少,便驚動了五城兵馬司,刑大被人帶去了衙門問話,葉府裡也被這個訊息炸開了鍋,很快,前來雪翠軒探聽訊息,哦不是,探望寶珠的人便來了。
“姑娘,二太太和二姑娘、四姑娘來了。”小丫頭進來說道。
二太太便是寶珠的二嬸,當今葉府的管事夫人廖氏。
因寶珠的父親,也就是葉家大老爺葉仁管著葉家在西北的屯田,所以他常年在外,故而寶珠的繼母許氏帶著一雙兒女也跟去了,葉府的中饋便落到了二房夫人廖氏頭上。
她管理著葉家的內宅,寶珠這邊方纔回府,她第一個就得了訊息,所以來的最快。
廖氏如今已是三十許人,同刁氏差不多的年紀,因葉家富貴,廖氏的穿衣打扮比刁氏還要出眾,看著就年輕了一分。
她今日穿了一身大紅色遍地金水草紋的對襟褙子,下著一條茶色潞綢螺紋挑線裙,頭上梳著飛仙髻,戴著赤金點翠大鳳釵,耳朵上還掛著兩顆鮮豔欲滴的紅寶耳墜,端的是彩鏽輝煌,富貴非常——如果表情能控製的再大氣一些,體態能表現的更端莊一些的話,便同真正的官家夫人也無甚區彆了。
可如今嘛……寶珠看著二嬸這一身花枝招展的行頭,頭一個念頭仍舊是,這麼打扮不逾製嗎?
好歹二嬸也是出自建寧侯府,雖是庶女,但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怎麼這作風……卻一直這麼暴發戶呢?
不過廖氏總算有分寸,她也就隻在家中這樣妝扮,每每出門,都會素淨很多,估計也正是因為這個,老太太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的不大管。
有其母必有其女,二姑娘葉金珠站在廖氏身旁,一看就是親生的。
年方十三、隻同寶珠差著半年的金珠姑娘,穿著大紅色十樣錦妝花遍地金通袖襖,下著湖色挑線裙,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小小年紀已上了妝,卻仍舊掩蓋不下麵頰上新冒出來的幾顆痘子,她頭上梳著墮馬髻,戴著點翠鑲紅瑪瑙鳳頭步搖,雙耳上掛著梅花垂珠耳環……濃豔熱烈,金光點點,雖然也亮眼,但怎麼看怎麼彆扭,還不如不打扮呢。
這樣的豆蔻年華,正是水靈的不需塗脂抹粉的時候,偏金珠受了廖氏影響,每天不抹點粉好像就出不了門一樣,鬨得七分容色被蓋了四分,隻剩三分還被她那挑釁的神色傲慢的眼神給削了不少,乍一看,還不如她身旁的四姑娘葉銀珠呢。
跟在金珠身後的葉銀珠小姑娘,乃是二老爺葉義的庶女,因為冇有那麼多金銀首飾可以打扮,她渾身上下十分素淨,一身半新不舊的襖裙,規規矩矩的雙丫髻,各戴了一朵不顯眼的小珠花,倒也是十分清秀。
銀珠的生母劉氏也是個不起眼的人,跟在廖氏身後,仿若丫頭一般,不仔細看都看不出這是二房的姨娘。
寶珠細細打量著來人,心中五味雜陳。
有喜悅,有感慨,也有惆悵和不滿。
這就是她的族人,雖說同出一脈,卻未必親如一家,可到底比外頭的人,也還是要近一些。
“哎呦,看這一身的傷,大姑娘快彆動!躺下躺下,二嬸來看看你,可不是來折騰你的,回頭叫老太太知道了,二嬸不好交代的。”
廖氏快言快語,寶珠也就從善如流,繼續躺回了塌上。
廖氏見寶珠這樣乖順,臉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一些,道:“二嬸一聽說有人撞了你的車,差點冇被嚇死,幸虧你有驚無險,要不然,二嬸可也就活不成了!”廖氏哽嚥著說完最後一句,還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擔憂的模樣,便如寶珠的親孃一般了。
金珠在一旁看不過眼,輕“哼”了一聲道:“娘,大姐姐是您的侄女,又不是您的女兒,您哪有那麼擔心?等我出了事,您再心疼死也不遲!”
廖氏正演的入戲,被卻自己的女兒無情戳穿,頓時氣得瞪圓了眼睛,伸出一隻戴滿了各色戒指的手來照著金珠頭上就是一下,罵道:“閉嘴,就你話多!”
金珠口無遮攔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因此對於捱打早習慣了,反正廖氏是她親孃,也捨不得真的打疼了她,她一點不當回事,隻將頭撇到一邊,專心研究桌上那一瓶梅花到底開了幾朵去了。
屋中其餘人等卻很尷尬,最尷尬的要數寶珠,不過,這尷尬也隻是一時的,人家當事人都不當回事,她還矯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