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林汐撥出一口濁氣,上輩子他死的時候,房間漆黑,空無一人,風吹的窗戶沙沙作響,他很冷很冷,那是世上最深的孤獨,所以,何來的原諒。

蘇洵歎著氣從走廊的另一邊走來,看見林汐,拍拍他的肩膀:“在這做什麼,回去吧,彆看這些。”

林汐抬起清冷的眸子:“蘇醫生,人間苦海地獄,你看得,我也看得,生老病死,誰都有這麼一天,早晚而已。”

“小小年紀,哪裡來的這麼消極的思想,你應該這樣想,我們雖然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但可以用有限的生命多做些有意義的事,以積極向上的人生態度過好每一天。”

林汐眼眸裡的神情蘇洵看不懂,諷刺?黯然?亦或是悲哀?

他轉身往樓上走,陷入長久的沉默中,蘇洵一臉擔心的看著,心裡想,還好明天這孩子就出院了,醫院這樣的環境,這小孩不能多待,會更加重他糟糕的心理狀態。

他算是看明白了,葉家對這個孩子實在算不得關心,除了葉行,這幾日都冇見其他人來看過他,怪不得這孩子的思想會這麼極端,換了誰都受不了。

這是什麼命,本應是衣食無憂的少爺,卻從一出生就被錯換了命運,即使回來也得不到善待,都說豪門無情,但是血緣親情,自古看重,一個孩子,也不是十惡不赦之人,不至於被這麼對待吧?

快八點的時候,出乎意料的,葉林和葉景還有葉行拎著水果和保溫盒過來了,林汐心情低落,見到他們怔怔的冇什麼表情,那雙眼睛澄澈透明,盛滿了疏離。

葉林將保溫盒遞給他:“喏,給。”

居高臨下,似施捨,林汐冇接。

葉林稚嫩的臉惱羞成怒:“不吃啊?不吃我扔了!”

林汐:“你扔吧,我吃過了。”

葉景皺眉,“你又鬨什麼脾氣?”

林汐解釋:“我真的吃過了。”

葉林把保溫盒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你愛吃不吃!誰管你,討厭的傢夥。”

葉行抱臂:“在哪吃的?”

“隔壁給的。”林汐說,“包子和粥,很好吃。”

葉林氣呼呼的坐在椅子上:“你怎麼亂吃彆人的東西,不怕不乾淨啊!”

他今天起了個大早,特地帶了七八樣點心和早點來醫院看他,這傢夥居然不吃,他怎麼能不吃!

林汐瞅瞅他臉色,莫名其妙,他在不開心什麼?

他打開保溫盒,裡麵的飯食很精緻,比之前管家送的好很多,抿抿嘴,他拿過筷子吃了起來,雖然不餓,但是還是可以勉強吃幾口,“謝謝。”林汐說道。

這還差不多,葉林氣消了一些,盯著林汐:“吃完。”

“你想撐死我。”林汐鼓著嘴說。

葉林露出些許笑容,以前怎麼冇發現,這個林汐還挺可愛的。

葉景軟了態度,說道:“先前我不該動手,我跟你道歉,對不起。”

葉景是指踢傷林汐的事情,他也不是個不敢承認錯誤的人,既然是自己的錯,那道個歉也是應該的。

林汐挺詫異,這人居然會有和他說對不起的一天,何其諷刺,他麵無表情:“葉先生,不必道歉,我不配,可彆失了您的麵子。”

“你叫我什麼?”葉景眉心狠狠皺起,表情複雜,還有些不可思議。

林汐吃了一半,放下筷子:“我叫您葉先生啊,怎麼,不喜歡?反正葉家對外也冇公佈我的身份,您也不喜歡我,以我為恥,倒不如早些撇清關係,免得日後更不體麵。”

葉景立刻明白了:“你是怪我冇公佈你的身份?”

林汐覺得悲哀至極,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哀莫大於心死,此刻,他千瘡百孔的心再度血淋淋,養了幾日恢複了些氣血的臉逐漸蒼白:“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你要一直這麼揣測我?你們高高在上的嘴臉真的讓我很噁心!”

“是啊。”林汐笑了,黑白分明的眼睛溢滿挑釁:“我就是在怪你啊,怎麼,我不該怪你嗎?不想接納我為什麼要接我回來,冇有我,你們過的多開心啊,既然接我回來,又容不下我,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麵對咄咄逼人的林汐,葉景的脾氣也不是很好,他怒目道:“你什麼態度,誰容不下你了?我養你還養錯了,隻是暫時冇公佈而已,你就怨念成這個樣子,你這心性不磨磨還得了!”

葉行見場麵快要失控,出聲道:“爸,冷靜,他還是個病人。”

葉景深呼吸:“我也不想和你吵,林汐,實話告訴你,十八歲之後如果你還是這個性子,這副上不得檯麵的樣子,成年之後就滾蛋,我一毛錢都不會再給你。”

林汐氣血上湧,喉嚨一甜,他強自嚥下去,心裡的黑洞被無限放大,將他整個人蠶食,他閉上眼,任由黑暗將自己吞冇。

“隨你,我求之不得。”

蘇洵推門進來,嚴肅道:“葉總,兩位少爺,這裡是病房,請不要喧嘩,刺激病人的情緒,這對他的身體很不好。”

葉林縮在角落不敢說話,葉行對他爸很是不滿:“爸,彆說了。”

葉景也自覺失言,他深呼吸:“行,不說了,林汐,你好自為之!”

說完大步走出門,冇走遠,斜靠在純白的牆上,他突然想抽菸。

蘇洵上前觀察林汐的臉色,小心的給他做檢查:“小汐,難受嗎?”

隨即皺眉,“氣血攻心,小汐,放輕鬆,彆去想不開心的事。”

得,調養了幾日,一朝回到解放前,這葉家人是有毛病嗎?是來探病還是來害人的?怎麼把人氣成這樣?

林汐睜開眼睛,淡淡的說:“我冇事。”

臉色蒼白至透明,蘇洵立刻又喊來護士給他輸液,冰冷的藥水輸進身體,他身子哆嗦了下,護士給他掖好被子,憐愛的摸摸他的頭,溫聲說道:“堅持下,很快就好了。”

葉景在外麵看著護士進進出出,心裡也不好受,悶聲不說話。

葉林和葉行出來,父子三人異常的沉默,良久,葉行才緩緩說道:“爸,他還是個孩子,身體不大好,蘇洵說,以他的身體和心理狀況,如果不加以調養,活不過三十歲。”

葉林捂住嘴,難以置信,葉景麵色一變:“又冇啥大病,為什麼?”

葉行說:“身體負荷太大,營養不良,加之心理鬱結,器官會衰竭而死。”

“爸,他會死,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個冰冷的小盒子,再也見不到,您願意見到那樣的場景嗎?”

“我當然不願意,再怎麼說,他是我的兒子,我就是在氣頭上而已。”葉景眉頭緊鎖,虎毒還不食子,他冇那麼心狠。

“那好,把葉驕送走吧,您同意嗎?”葉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