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沉寂幾天後,傍晚,獨眼出現在了哥布林酒館。

除了配種洞穴,酒館就是遊手好閒的哥布林們最愛去的地方了。它們經常把酒館及周圍堵得水泄不通,花兩個銅板買杯啤酒,隨後開始喧鬨無意義的話題,比如大聲吹噓著自己那方麵的神勇:“你這算什麼?我一天能幾十發嘞!”

“還一天幾十次,你的蛋長得比腦袋大?”

所以,比起隱蔽的、不為哥布林知的洞穴,這種鬨市反而是最適合進行一些上不了檯麵的活動的場所,由於過於吵鬨,哥布林王的眼線很難監視所有傢夥。

正所謂“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

獨眼很是隨意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跟酒保買了一杯正泛著翻滾的白沫的小麥啤酒,坐到一頭大哥布林的身邊。

大哥布林長著一隻鷹鉤鼻,正專心致誌地灌著果酒,嘴巴像黏在杯壁上一樣一飲而儘。

隨後,它轉過頭,看向正常喝酒的獨眼。

“喝的真慢!”鷹鉤鼻大哥布林將杯子推給酒保,示意再續後,又自言自語似地說了一句,“發生什麼了?”

獨眼含混地嘟囔了一句:“您說的冇錯。努爾是個十足的賤種,假惺惺地道歉,隻是為了趁機炫耀,嘲諷取笑我罷了。”

鷹鉤鼻大哥布林接過了續滿的果酒杯:“正常,不如說王的走狗都是這副德行。所以,你覺得,你能殺了努爾或他媽嗎?”

獨眼低頭看著自己藏在纏腰布裡,花了幾乎所有家當才購買的毒匕首。它之前以為隻要足夠有耐心,總有一天能等來機會。

但它通過觀察,見識到了努爾周身的氣息是如何瘋狂上漲的,直到低級哥布林們開始不自覺地畏懼他,有的甚至自願喊他“老大”。

它和努爾的差距本就宛如一條鴻溝,而且這鴻溝還在不斷擴大。

再加上努爾暗戳戳地揭起的它傷疤,表麵關心實則嘲諷的行為,獨眼無論如何都不想讓這個混賬活下去了。它無法忍受自己的餘生,每天都有可能遇到努爾來它麵前儘情地表演。

獨眼看向了鷹鉤鼻大哥布林。

“做不到。即使是婊子精靈,我也殺不了。她藏在古城守備森嚴的後殿區,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鷹鉤鼻大哥布林同情地咂了咂嘴:“獨眼小弟,這不是你的錯,而是獨斷專行,隨心所欲的王的錯。它對受害者不聞不問,卻對加害者給予賞賜,將它們變成鷹犬走狗,去欺壓更多的倒黴蛋。

“這個暴君遲早毀了族群。它不配為王!”

獨眼冇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陰鷙地注視著手中的啤酒杯。

“你這次來,應該是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了吧?”鷹鉤鼻大哥布林露出笑容,“我們反叛軍,全部由遭受了不平等對待的低級哥布林與大哥布林組成。無法公平的事,我們讓它公平!

“隻要你加入反叛軍,你和努爾的恩怨,大夥也來助你一臂之力!

“等到推翻了暴君的統治,我們將瓜分所有絕色女人,到時候權力地位,金銀財寶,應有儘有!

“王的位置就該讓弟兄們輪流坐坐!”

獨眼終於下定了決心。

它低聲說道:

“我,獨眼,加入反叛軍!”

另一邊,努爾與琥珀居住的古城後殿區。

當哥布林王早早回到自己的寢宮,去與它最愛的王妃專心交歡後,接下來就是琥珀對努爾的教育時間。

如果說王教導的是魔族通用語,是各類戰鬥技藝,是如何高效地殺死敵人,消滅潛在的威脅,那琥珀教導的就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比如說精靈語。

雖然努爾由於能聽懂精靈語(他後來知道是哥布林王的天賦饋贈),能較為輕鬆地學會說,但琥珀教導努爾時除了理解、說話,還要求他能認字寫字。

這就難度驟增了。努爾寫起精靈語那優美卻繁雜的連體文字時,吐槽說這屬於是阿拉伯人看了都覺得逆天的程度。

雖然琥珀平常很好說話,但她在努爾的教育方麵卻有著寸步不讓的底線,與異乎尋常的耐心:“努爾,精靈語其實也是人族語、矮人語和獸人語,部分魔族也能說精靈語,是主大陸最通用的官方語言。將來會很有用的。”

“我明白這些道理,可我隻是一隻哥布林,我親愛的媽媽。”努爾看著石板上糾纏在一起,卻不失美感的精靈語詞句,歎了口氣道:“正常的哥布林是不用學這些的。”

“那就做一隻不正常的哥布林。”琥珀俏皮地微笑著。

“合格的哥布林也不用學這些。”

“那就做一隻不合格的哥布林。”

努爾抬起頭,有些狐疑地看向自己的母親:“當一隻不合格的哥布林,這好嗎?”

琥珀歪了一下腦袋,帶著淡雅香氣的淺灰色髮絲就順勢垂到了努爾的脖頸處。她漂亮的琥珀色眸子認真地盯著努爾,淺笑道:

“為什麼不好?媽媽也是一個不合格的精靈啊。

“生命啊,本就不必強求成為什麼‘合格的’、‘正常的’,不是大家都這樣做,所以你也必須這樣做。

“我親愛的努爾,媽媽隻是希望你學了精靈語後,能不被陰暗的山洞,被哥布林的習性所限製,而有機會去看看更廣大的世界,去親眼見證一下翡翠般的綠林,黃金般的沙漠,藍寶石般的海洋,黑曜石般的高峰,鑽石般的冰川,以及由無數生靈建造的,數個恢宏的國度。”

琥珀揉了揉努爾的腦袋,柔聲說道:“媽媽希望你能擁有更多的選擇,去決定你未來的路呀。”

努爾注意到琥珀用黃金寶石的顏色來描述色彩。她細心地考慮到她的孩子從未走出過這龐大的山洞,所以用努爾親眼見過的,哥布林王的珍藏珠寶的色彩來形容這一切。

感覺琥珀說的“不合格的精靈”話裡有話……他將疑惑壓在心底,對母親的諄諄教誨點了點頭。她一直以來,都在教導他美好的事物,告訴他要學會尊重生命,引導他對這個龐大多彩的世界心生嚮往。

可惜,如果他不是一隻該死的哥布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