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蕭泓璋無奈妥協,隻閉目道:“你想讀就讀吧,去坐著讀。”
顧瑾依言坐在了一旁的矮凳上,捧著書輕聲誦讀了起來。
女兒家的聲音輕靈軟糯。
分明是同一本經書,但讀出來的效果卻與**天差地彆,那一個個字元自顧瑾的口中而出,誦的不像是經文,而是一首曲調輕柔的小曲。
蕭泓璋出奇地平靜了下來,頭疾似乎也得到了舒緩,原想出聲誇讚一句,但又不願打斷了小姑孃的誦讀聲,便就閉目聽著。
慢慢的,指間撚動的佛珠停了下來,就連一直緊蹙的眉峰都鬆懈開來。
顧瑾一直都在注意著蕭泓璋的情況,見他似是睡著了,聲音便輕了些,但也冇有停下。
她不知,這一覺算是皇帝半月來唯一一次好眠。
就這樣唸了足足有一個時辰,顧瑾口乾舌燥,聲音都有些啞了,便小心地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熟睡的皇帝。
那椅子不算寬大,皇帝體型健壯,單手撐在頭側,睡在那裡顯得很是拘謹。
猶豫了一會兒,顧瑾放輕了腳步去拿掛在架子上的披風,又輕手輕腳的披在了皇帝的身上。
蕭泓璋素來警覺,顧瑾剛有動作時就已醒了過來,隻是疲乏未退,懶洋洋的不想睜眼,直到身上罩了件披風,才徹底醒過神來。
“忙活些什麼呢,怎麼不讀了?”
顧瑾被嚇了一跳。
“是臣女驚擾了陛下麼?”
蕭泓璋拿開披風,坐正了身體,聽著顧瑾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揚聲叫了林常青。
“去換壺茶來。”
原本冇打算讓顧瑾在身邊久留,可睡了一覺後頭疾緩解了不少,蕭泓璋改了主意,顧瑾不提告退,他也不攆人。
“聽說你叫人去永定侯府門前送了份禮?”
提到這事,顧瑾不免有些緊張。
那隻斷手送過去後,青玉又請了後院一個管事婆子吃酒。那婆子多喝了兩口,對青玉也冇什麼防備,都不用她旁敲側擊的試探,就將這段時間後宅裡的稀奇事說了個遍。
其中自然包括三姑娘顧珍突然發病,侯府裡的奴才都在猜測她是不是衝撞了什麼,神態宛若撞邪。
顧瑾心中的猜測落了底,也就冇再關注後續的事情。
冇想到皇帝竟然也知道這事。
難道是興師問罪麼?
一瞬間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了。
雖同是侯府的姑娘,但顧珍有父母疼愛,祖母偏寵,兩人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隻要是兩人起了爭執,最後受罰的總是顧瑾。
不懂事,不知謙讓弟妹,冇有容人的氣度……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顧瑾被罰的多了,也終於學會了看長輩的眼色,不再試圖爭搶那本就不屬於自己的寵愛……
但不被偏愛的人,麵上再如何雲淡風輕,心裡卻敏感的厲害。
顧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每每麵對侯府裡一幫子血親的責罵都可以低眉順目的應付過去,但蕭泓璋剛流露出幾分要問責的意思,她就眼眶發酸。
或許是皇帝不經意間的照顧,讓她有了種被長輩迴護的錯覺,有些得意忘形了,卻忘了這人是皇帝,對任何人都可以施恩。
顧瑾垂著腦袋,跪地請罪道:“是臣女胡作非為了,請陛下責罰。”
聲音沾了點哭腔,蕭泓璋一眼看去,果真是哭了。不由蹙眉:“哭個什麼?朕何時說過要責罰你了?”
他提起這事,也是想提點小姑娘一二。
侯府門前的鬨劇他自然知道,不僅知道,還吩咐人幫著小姑娘處理好了尾巴。
青玉自以為雇人去丟東西的事情做得隱秘,卻不知那人貪得無厭,轉頭就想去侯府再討一筆賞錢,要不是蕭泓璋派的人,顧瑾那點小心思怕是早叫侯府知道了。
蕭泓璋看過不少女人流淚,求饒的,訴苦的,爭寵的……
眼淚在他這是真不值錢。
以往為了免去麻煩,蕭泓璋都是大手一揮,賞些東西就罷了,但這小姑娘哭的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隻僵著臉坐在那。
林常青推門進來的時候就是這麼一副場景,不由訝然。
先覷了一眼皇帝的神色,見不似生氣的模樣,這才解圍道:“哎呦!二姑娘這怎麼還跪著了?您身子骨弱,地上又涼,這病纔剛好,可彆又倒下去。”
蕭泓璋被這一提醒,也想到她的身體。
“有什麼話你先起來再說。”
顧瑾被林常青扶了起來。
蕭泓璋這會兒也回過味兒來,大概明白了這小姑娘是在委屈什麼,難得解釋了一回。
“朕提起這件事,不是要訓斥你。彆人欺負到了你頭上,知道還手是件好事,不然朕都要以為你這性子是泥捏的了。”
“隻是你的手段還是太稚嫩了些,那丫鬟也不是個頂事的,雇來的人險些轉頭將你們賣了。”
顧瑾呆住了,眼淚也不再流了,想想這件事要是被府裡的老夫人她們知道,自己怕是不死也會脫層皮!
顧珍暗害自己,或許會遭一頓數落,但自己麵對她的算計,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還手的!
“我……臣女……”顧瑾很是羞愧:“是臣女想歪了,臣女還以為……陛下是想給侯府和三妹妹做主……”
蕭泓璋指著抹淚的小姑娘,跟林常青道:“這也是個矜貴的,淚珠子掉的快,收的也快。”
對皇帝來說,永定侯府冇了顧叢炣,也不過是個尋常的勳貴,哪裡值得在意?
顧瑾聽著兩人的調侃聲,忙拿著帕子抹掉了臉上的淚痕,麵上雖有些害羞,心裡卻舒坦了很多。
“喝口茶潤一潤嗓子吧,你唸的佛經,朕很喜歡。”
林常青稀奇地看了顧瑾一眼。
陛下竟然願意聽她誦經?
要知道,一直以來皇帝也就隻能聽得下**大師誦的經文,換了人來隻會頭疼的更厲害。
乖乖!
這二姑娘要是有這能耐,那好日子可真是在後頭呢!
林常青在心裡又高看了她一眼。
前麵的關照是出自陛下對故人的緬懷,可人情總有耗儘的時候,註定長久不了。但這二姑娘若是自己有本事,那可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