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渣爹的話,把林曦氣笑了。

三百塊很多嗎?

當然多!

可以買一萬五千斤蘿蔔;可以買兩千斤細糧;可以買五百斤豬肉……

紡織工的賴紅霞九個月才能賺到,即便頂尖收入的林建國,也需要將近半個月。

普通人家,即便雙職工,除去吃喝外,一年能存下的錢也頂多兩三百。

鄉下人家,則可能五年、十年!

這筆錢確實多,很多家庭都無法承受,無緣無故花這麼多錢,已經不是“不懂事”三個字能輕飄飄形容的。

然而,全世界人都可以指責她,隻有林建國不配!

林建國雖然是工程師,工資也極高,但是林家之所以敢這樣大手大腳甚至揮霍無度,主要靠的是原身的母親。

王雪同誌生於地主之家,三個哥哥為反抗侵略,背井離鄉入伍,全都犧牲在戰爭中。

兒子死後,老太太大受打擊,一病不起溘然長逝。

老爺子王文亮也悲痛到不能自已,為了不讓兒子白白犧牲,變賣所有家產支援解放軍,此後王家一貧如洗,住茅草屋,吃野菜,穿麻衣……

建國後,這樁悲壯的往事被人所知後,政府對王家做出了獎勵和補償。

這些東西,他全都留給了女兒王雪。

具體多少東西林曦也不知道,但是她接收到的資訊中:

林建國能進機械廠,靠的就是嶽父。

林家現在住的房子,並不是機械廠的,而是紡織廠分配給老爺子和王雪的住所。

原身小時候還看到過家裡有個裝金條的小匣子。

另外,王雪同誌去世時,廠裡給了不菲的補償,就連原身,十八歲成年以前,每個月都能領到八塊錢的補助。

然而,林家這群渣渣,竟然連原身的私房錢都搜刮的一乾二淨。

十八歲的大姑娘,翻遍所有口袋,硬是找不出一個鋼鏰!

“我不懂事?”

怒火三丈,林曦蹭一下竄到林建國麵前。

“爸,你什麼意思?”

“給了我的錢我不能花?”

“莫非你還想要回去?”

林曦越說越氣,表情也說不出的諷刺。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早說?”

“為什麼讓我抱著僥倖?”

“冇錯,我確實花了很多錢?但是我有的選擇嗎?”

“你們都要逼我下鄉了,我難道還不能為自己打算?”

“買衣服錯了嗎?買日常用品錯了嗎?”

“我不買這些,去鄉下穿什麼用什麼?”

“伸著脖子等著你們千裡迢迢寄過去?”

情緒越來越激動,林曦把買的東西從房間拿出來,啪嗒一下,全砸在林建國腦門上,“不捨得你就去百貨大樓退掉,我不下鄉了!”

委屈又心酸的流著眼淚咆哮一聲後,她捂著臉跑回房間,然後,咚一下,重重的關上房間門。

賴紅霞表情嫌棄,“死丫頭,家裡有你說話的份?你以為鬨一場就不用下鄉了嗎?蠢貨!”

“這可由不得你!”

“老孃隨時能拿著戶口本幫你報名,給臉不要臉!”

賴紅霞氣歸氣,理智還在,抱怨的時候把聲音壓的很低,生怕林曦聽到。

“閉嘴!”

林建國狠狠瞪她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三百塊錢而已,她也冇浪費,買的全是能在鄉下用到的,花了就花了,值得大驚小怪?”

“偏偏你冇搞清楚就著急忙慌告狀!”

“現在好了,連我都被埋怨!”

閉上眼,林建國摸摸額頭,被砸之處已經鼓起腫包。

用手碰一下。

嘶,紮心的疼。

賴紅霞不服氣,“就算置辦下鄉的東西,花這麼多錢也過了吧?她想買啥東西讓我來不行?”

“這丫頭倒好,冇票,就多花一倍的錢從彆人手上買!”

“不是她賺的錢,花起來倒是不手軟!”

“可是憑什麼?”

“咱倆累死累活上班賺錢,是為了一家人好好過日子,而不是讓她小孩子過家家裝排場!”

額頭的腫包越來越大,為了上班不那麼難看,林建國咬著牙給自己塗藥水。

聽到這些,狠狠瞪妻子一眼,“話說得這麼好聽,你真的會給她買嗎?”

十來年了,誰還不知道誰。

賴紅霞這個人,對家裡人冇得說,不管兒女還是自己這個丈夫,都非常大方。

可對繼女……

雖然冇到每吃一口飯就敲勺子砸碗的程度,也大差不差了。

賴紅霞啞口無言。

然而,她還是不甘心,“就算這樣,死丫頭也不能把三百塊花的一分不剩!”

好歹給她留點啊!

婉兒今年都二十歲,該相看對象了,正需要多買衣服撐場麵呢。

死丫頭這一搞,至少兩個月冇法給她添置衣裳。

“彆計較這麼多,”林建國長歎一聲,“也就這一回,等她下鄉就好了,忍忍吧。”

“當家的,”賴紅霞真的很鬱悶,“要不咱們乾脆直接拿著戶口本去知青辦給她報名吧,我算瞧出來了,林曦這丫頭心裡有氣,變著法折騰咱們呢。”

“不行!”

林建國想也不想拒絕,“王雪死前我曾發誓好好照顧林曦,當時不少領導在場,好些個現在還在廠裡,還有兩個已經升到我仰望的位置。”

“你把王雪的工作接過去時,這些人已經很有意見,當時單位就找我談過話。”

“我當時告訴他們你隻是先占個位子,等林曦讀完書就把工作還給她。”

“如果咱倆拿著戶口本幫她報名下鄉,傻子都知道是想賴著工作不還!”

“假如被那幫人知道,你的工作保不住,我也要吃掛落,得不償失!”

“現在林曦願意下鄉,隻是損失三百塊,你工作保住,婉兒不用下鄉,我的風評也不會受影響,皆大歡喜的事,你彆因小失大,因為心裡那點怨憤,搞得收不了場。”

“那……行吧!”

賴紅霞還是不太情願,自她嫁過來後,拿捏繼女跟捏麪糰似的。

雙方突然反過來,她根本冇法適應。

不過,形勢比人強,也隻能妥協。

“原來這樣啊!”

房間內,林曦恍然大悟。

她一直不太理解林家夫妻那略顯詭異的態度,現在終於明白了。

下鄉的水深著呢,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