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夜。

洗漱完畢躺在床上,宮人們都已去休息。隻有寶鷸守夜就睡在我的床下。

“寶鷸。”

我輕聲喊道。

“小主,是要喝水嗎?”

已經三更天了,打更的小太監剛從甬道走過不久。夜深人靜。

“我想喝蜂蜜水。”

寶鷸乖乖的,夜深也依舊為著我去小廚房取花蜜來。我見她轉身拐進小廚房去找值夜的小太監拿鑰匙,也悄悄地從房中走出來,站在正殿的廊下。

夏冬春的奴才和她一樣,睡得死豬一般,我就站在窗下,那小太監竟也冇有發覺。

悄悄地給窗戶開了一個縫,我在窗沿上抹了些昨天做糕團剩下的紅豆沙。那醬紅色和木窗框如出一轍,絲毫看不出差彆。

靜謐之中聽見寶鷸拿著蜂蜜水出來,我趕緊走到中庭等她。

“小主,你怎麼出來了。”

我捧著她兌好的蜂蜜水,站在中庭慢慢地喝著。

“今夜的月色真好啊。”

我抬頭看著天空,引得寶鷸也跟著我一起望向那層雲之後如寶石般熠熠的月光。

“今日是九月十七。月兒自然是圓的。小主是想家了嗎?”

家。

已經很久很久冇有人跟我提起過家了,我差點兒都要忘記家這個東西了。

喝完蜂蜜水,寶鷸懂事地去院中地大缸裡舀水洗淨,然後拿著碗跟著我依舊回房睡覺。

一大早。

“啊啊啊啊啊!”

正殿傳來夏冬春的尖叫聲,她在房內摔花瓶摔碗,哭得聲嘶力竭。

“不中用的奴才!給我打發到慎刑司去!”

我泰然自若,坐在梳妝檯前,寶鵑拿著玫色絹花旗頭而來,我卻對著她搖了搖頭。

宮裡的奴婢都知道隆重的日子要打扮得隆重些纔好,可今日我就是個陪襯,打扮得越不顯眼才越好。

依舊是素白宮裝,還有進宮前分得的料器花飾,一身樸素,和甄嬛遙遙相應。

我見富察還未出門,便想等她一起去。延禧宮出了西門就是景仁宮,再怎麼也比其他小主方便。

剛走到中庭,隻見夏冬春將她那身兩天趕製出來的華貴青綠宮裝扔在門前。

我看著上麵老鼠啃咬的痕跡不禁低頭一笑,轉而看向隻能穿一身玫紅的夏常在。

“你居然敢笑話我!”

夏冬春今日穿不上皇後賞的布料新裁的衣裳本就怒火滔天,見到我更是有了發泄的出口,衝過來就要刁難我。

我趕緊蹲下對她行禮,大聲喝道:“夏常在請自重!今日覲見皇後倒是遲不得的!姐姐的衣裳被老鼠啃了,依我所見倒是好事!”

夏冬春聽到我這麼說更加生氣,嗬斥我道:“你倒是說說,怎麼還成了好事!”

“一來,姐姐的新衣裳是內務府新趕製出來的,針腳粗糙不說,上身也不合。衣服嘛,穿得越久行走起來纔不生硬。這二來,皇後孃娘賞的料子華貴無比,姐姐本就貌若天仙,若連衣裳都壓了各位娘孃的風頭,豈不是平白招惹妒忌?這三來,姐姐的美貌和打扮終究是給皇上看的,隻要能在皇上麵前嫣然生姿即可,何必在意在各位姐妹麵前是否能豔冠群芳呢?”

夏冬春雖然是個蠢蛋,但經我這麼一說倒也不生氣了,隻是可惜了那件青色的宮裝,剛剛做好連穿都冇有穿一次,就隻能廢棄了。

“行吧。算你說話好聽,起來吧!”

夏冬春這才讓我起身,興致盎然地往景仁宮去了。

我去東配殿門口迎富察貴人出來,隻見她倒是有些失望,埋怨地剜了我一眼,說道:“妹妹何必跟她說那麼多?夏氏傲慢無禮,就算是被娘娘們斥責也是咎由自取。妹妹何必教她,也未免太心善了些。”

聽到富察貴人這麼說,心裡的懷疑恍然落地。

看來,富察貴人正盼著夏氏早日去死,自己好搬進正殿,當延禧宮正兒八經的主子呢......

“夏姐姐終究是延禧宮人,她若犯錯,難免不會牽連到咱們。若由她犯錯牽累了姐姐,那多冤枉啊......”

富察貴人冷笑一聲,看著我的眼神由暖轉冷,輕輕說道:“妹妹啊,你還是太天真了。”

那眼神意味分明在說:若她死了,便礙不著我們了。

果然,這滿宮裡冇有一個善茬,當初當真是我太天真了。

一入景仁宮,隻見正殿兩側坐滿了妃嬪,我位份最低,隻能跟在富察貴人身後,身旁站著比我年紀還小兩歲的淳常在。

華妃如舊姍姍來遲,眾嬪妃都蹲下向她行禮,我隱隱看見齊妃站著,隻是微微屈膝。

皇子生母纔是這滿宮裡最尊貴的,遑論什麼家世恩寵,都比不上一個成年的兒子。

我暗暗一笑,忽然想到了自己有一個絕妙的好東西。

宜修靈驗無比的生子秘方!

那方子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子裡。

如今這滿宮裡,宜修想要打誰的胎就能打誰的胎,但我想要讓誰生誰就能生。

“本宮來得不算遲吧?”

我起身看向華妃婀娜的背影,不禁心裡歎道:讓她生確實有些困難,不比我當初用了息肌丸,華妃簡直是麝香都醃入味了。

一眾小主跪下向皇後行叩拜大禮,這一次夏冬春比上一世收斂了許多,雖然仍舊昂著個腦袋像個驕傲的白天鵝,但至少冇有插嘴亂說話了。

夏冬春冇腦子在意自己的性命,我還惦記著要人儘其才、物儘其用呢。

向華妃行禮之時,她照常和皇後嘮嗑給眾人臉色瞧、給新人下馬威,大家一起身就點了夏冬春回話。

“有一位夏常在,聽說很能乾。”

夏冬春滿麵春風,完全聽不出來這是華妃的反話,竟然傻得有點兒可愛......

“華妃娘娘萬福金安。嬪妾就是常在夏氏。”

華妃眼神中要刀了她的心昭然若揭,我不禁用餘光打量著二人。

“夏常在很會打扮,怎麼冇穿皇後孃娘新賞的料子呢?”

夏冬春一愣,隻以為是華妃嫉妒她的美貌,說她就算穿得不行也難掩天仙之姿。

“那料子嬪妾昨天用水仙熏香,可能是太香所以晚上被老鼠啃了。”

整個景仁宮少有的靜謐,似乎連華妃都冇料想到這樣的答案,“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因為華妃笑了,所以她身旁的齊妃和麗嬪也跟著笑起來,曹貴人和敬嬪倒是淡淡的隻是用絹子掩麵。

我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心想:這樣也行吧。華妃不喜歡比她聰明的人,有個蠢人反而算是個樂子了。

“那夏常在豈不是辜負了皇後的一片心意?”